2012年09月06日 14:55 本文来源于 财新网

　　 人权的敌人不仅限于政府。随着社会的不断分化和发展，必须对人权概念进行重新理解，才能对个体进行充分保护

【财新网】（记者 任重远）人权的敌人不仅限于政府。任何自治的社会分支，如科学、市场、法律系统等，都可能在沟通过程中对个人造成结构性侵犯。这时，由于常常找不到一个集体行动的侵权主体，受害者便难以通过法律诉讼得到救济。

　　9月4日下午，在北京大学法学院举办的“中外法学领袖论坛”上，德国著名法社会学家贡塔•托依布纳（Gunther Teubner）教授表达了这一观点。

　　托依布纳是德国法兰克福大学私法和法律社会学教席教授，同时也是德国卓越大学计划项目之一“规范秩序的形成”首席研究员。作为著名社会学家卢曼的弟子，托依布纳从社会系统论出发，构建了法的系统理论，并借此开拓出观察和分析各种法律问题的新视角。

　　在托依布纳看来，传统的人权理论关注于人权的纵向效力，即个人与政府间的关系。然而，随着社会的不断分化和发展，使得科学、市场、宗教、法律等各个社会子系统，也都慢慢自发性膨胀，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各种独立于政府与个人的自治体系。这些自治体系，有如一个个“矩阵（Matrix）”，也可能对人权造成伤害。因此，必须对人权概念进行重新理解，发挥其横向效力，才能在新的社会条件下，对个体进行充分保护。

　　矩阵本是一个数学名词，用来指代纵横排列的二维数据表格；其本意，则是子宫、控制中心的母体、孕育生命的地方。而托依布纳对“矩阵”概念的援引，也受电影Matrix（《黑客帝国》）的影响，用来比喻那些虽然最初为人所创造，但最终脱离了人类控制的自主系统。

　　在他看来，传统的人权理论，对个体的关心其实并不够，忽略了对individual（个体）和person（法权人）的区分。后者其实只是个语义学概念，只有前者才是真正的人，具有身、心、灵的完整属性，也才是人权的真正载体。而在现代社会系统中，各个高度自主化了的社会子系统，都可能造成对人权的戕害。

　　例如，跨国公司的艾滋病药物定价体系，使得为数甚多的患者的生命权无法得到保障。还有环境污染问题、收入分配体系，以及一些有争议的医学实验等，其冲突，往往不发生在个体和另一个体，或者另一个一致行动的集体之间，而是发生在个体与一个个“匿名”的自治体系之间。

　　针对这类情况下，由于很难找到一个具体的对象，来对侵犯人权的行为承担责任，无法满足法律“可诉性”的要求，就很难通过现有的法律制度寻得救济。

　　在托依布纳看来，这种冲突，很大程度上源自沟通本身的局限性。在个体和这些自治体系进行对话的过程中，个体往往处于失语状态，也就意味着，对个体人权的侵犯其实不可避免。鉴于当前的法律体系本身很难对此有所作为，一些政治性的行动或者社会运动本身，也应在对人权的维护中发挥作用。

　　“中外法学领袖论坛”由北京大学法学院主办，每年定期举行，特别邀请世界顶尖的法学名家，以研讨会的形式，同国内法学名家进行交流，以期实现最顶级的学术对话。该论坛第一期邀请的主讲嘉宾即为贡塔•托依布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