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识网编者按,2010年5月12日,刘小枫在复旦大学做了题为“‘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共和国战争史的政治哲学解读”的讲座,本文是现场网友Fontaine当时所记的笔记)
Fontaine按:要想非常认真地把这场讲座记录下来,很困难。现场条件不好,围观的群众太多以至于很难集中注意力,而在边缘站上三小时又想认真做笔记,体力也恐怕支撑不住。在我的理解中,这个讲座不能被记录,而只能倾听。这话也许显得矫情,可事实是:刘老师似乎并不愿意我们过多的记录,而仅仅希望在座的人们像儿时听故事那样,重温一遍60年前的战争。当然这个由刘老师讲出来的故事,总有那么几分隐微的味道。至于抗美援朝怎么样,学历史的同学比我知道得多、甚至比刘老师知道得多,我便不想多重复“史实”。就我看来,在5月12日这个有点不寻常的日子里,让我们冷不丁地缅怀一把远去许久的战争,不失为一种教诲——至于这个教诲能否被人听懂、能否被人采纳,说者则很难主宰这一切,只愿听者能够懂得。
换句话说,一种抱负或者说意识,才是这个战争故事最希望传达给听众们的吧——我是这样猜想的。显然,讲述历史并不是刘老师最擅长的专业,可是正当历史成为众人质疑和攻击的对象(甚至历史学家整天干的就是怀着最大的恶意质疑“正统历史”)、某些人靠着挖历史叙述的墙角一炮而红时,这样的讲述或许有几分“救弊”的意味,也是很难说的。
因而下面的记录可能掺杂听者我的解读,还希望不曾曲解刘老师的谆谆教诲才好。
因为记录有限,我就只能先把开场白和最后的总结记录下来,中间大段时间(3个多小时吧)被刘老师用来讲述战争的故事,当时的惨烈以及国际关系中的太多非正义,我想通过查阅资料还是可以了解的。
当下的人们有着一种“追究历史之隐秘”的癖好,总希望能绕开公开的历史了解“不曾公开的历史”。这也是许多历史学家一直在忙于从事的志业。今天说的是战争,60年前的这场战争和我们这代人有着很深的渊源,这是离我们出生最近的一场战争。说到战争与人的关系,首先想到战争如果和一个人的生平离得很近,那么无疑会留下创伤;如果离得太远,则容易让人忘记人世间的“本相”。似乎生活在当代的80年代生人,就属于后面一种。总体上说,60年的距离让我们离战争并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观察战争的视角。
现在的历史喜欢“揭露真实”、“记录真实”,战争的记述也是如此。战争是人类生活中最严峻的方面,从古至今贯穿并伴随着人的历史。古代经典中记录的战争,并不是史实,记录历史是为了发现人世间的本相。可是今天的大学校园里,对战争的讲述往往是缺席的,这或许就让我们丧失了接近人世间本相的一个机会。
60年一甲子,已经过去了。朝鲜战争放在晚清以来中国和西方的关系下看,其实很特殊。清末以来与西方外敌的交战,几乎都是被迫的,到了朝鲜战争的后期中国则完全转为主动,并且第一次与西方强敌打成平手。我们应当注意到,这场战争的敌方美国,一方面是军事上最强大的对手,另一方面也是截然不同的政制的代表。或许在这个意义上,朝鲜战争是汉武帝以来,中国与蛮夷对战中最大的一次胜利。
中国被拖入现代性的开端可以放在“甲午海战”,在现代性中站稳脚跟则是朝鲜战争,两次都与朝鲜有关。朝鲜最早的时候是中国的属国,中国有保护它的义务,因而参与了与日本的海战。而到了抗美援朝的时候,中国陷入了全面的保卫战。朝鲜战争扭转了中国在东北亚的地位,塑造了中国人的现代品格。
一般来说,传统国家走向现代离不开领袖人物,朝鲜战争中,毛泽东亲自指挥了战争,并且入朝在毛泽东看来是很关键的时期。可惜这场战争在今日的历史教育中变得轻描淡写。对比美国的教育,其中差异一目了然:在《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一书中,美国教科书公然认为“在朝鲜战争之后,美国成了超级大国并可以干涉外国内政”,同样中国也在这场战争后恢复了文明大国的身份,却从没有干预他国内政。
历史具有一定的教育功能。古希腊的希罗多德以及古罗马史学也记录重要的战争,但是他们从来不以“记录真实”为自己书写的目的,这和当代人阅读历史的品味很不一样。希罗多德的《历史》,开篇讲的是“抢女人”——这就谈到了爱欲和政治的问题。记叙历史,或者讲述历史有其目的,而不单纯为了纪实。在古典学的传统中,记录战争的本质是为了探讨人,而不是了解真相。
朝鲜战争牵涉到的国家:北朝鲜、南韩、美国、苏联、中国大陆(第二共和)、台湾(第一共和)以及以英国为代表的“老欧洲”。
战争的开始,是北朝鲜和南韩均有着统一全国、建立有着独立主权的民族国家的诉求。朝鲜被划分成南北两部分,是战争的直接原因——或许可以追问一句:本来中国也有可能划分,为什么最终没有呢?因为中国无论战争多么险恶,依旧保有主权,朝鲜则从来不是。一开始朝鲜是中国满清的属国,后来被日本吞并成为其附庸,朝鲜战争是现代性在东亚的延伸,着力体现了东西方关系在东亚的对抗。
二战之后美苏争霸的格局开始形成,而在朝鲜战争的时候,美国有了原子弹威胁而独霸一方。但是东方大部分仍旧是苏联及社会主义阵营的控制,而美国想要控制世界,必须在亚洲拥有主导权。这一权力扩张通过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透露出来,先是雅尔塔会议对日本、中国东北的瓜分,还有美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制衡……这一切都是美国希望能够控制日本以制衡苏联、控制台湾以防范大陆的策略。
现代世界对于被征服的国家依旧严酷,可见几千年的文明史至今,依旧在凭着武力说话。虽然原子弹改变了武器决定战争的原则,但在二战之后,几乎决定了美国独占日本的可能。
朝鲜战争对于中国的地缘影响:占领朝鲜,可以实现颠覆中国最好的战略路径,即由北向南、从中国腹地猛攻当时的大陆。中国最终介入朝鲜的关键是,美国介入台海问题,而非美国进军朝鲜。如果没有美国的干涉,朝鲜的统一独立完全可以内部解决。政治势力的扩张,最终以来军事和武力完成,这是美国在东亚的策略。如果美国在朝鲜成功,紧接着便是台湾对大陆的反攻,而越南的法军也可以从底部包抄——后者最终成为越战的伏笔。
由于晚清以来中国队西方的“心怯”,使得进军朝鲜成了毛泽东政治生涯里最险恶的决断,并面对着诸多反对意见。关键在于对刚刚夺取的主权的捍卫,让出兵成为可能。
另一边则是美国操纵的联合国,发动了15联合国军进驻朝鲜。于是朝鲜战争应该是20世纪第三大(仅次于一站和二战)的国际战争。而此时中国与美国的抗衡,是冒着被扔原子弹的威胁的。
捍卫国家主权的军队在哪里?
朝鲜战争异常险恶,这就提出了一个紧要的问题:怎样建立能够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现代军队?
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曾经出现过四股军事力量:1、打击太平天国而兴起的淮军和湘军,代表人为李鸿章、曾国藩;2、甲午战争之后建立起来的“新军”和地方军阀,以袁世凯为代表;3、苏联帮助下扶植起来的国民党军队;4、毛泽东和中共发动农民为主体的人民军——前三者都有着“家军”性质,国民党军队有某种政治理念。而到了人民军则是全民性的、国家性的,主要由农民和青年学生组成。
既然如此,共产党的军队遇到的问题是:怎样把农民训练成战士?
需要注意的是,前面提到中国近代史上曾有五个人主掌军队: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蒋介石和毛泽东——其中曾国藩、李鸿章和毛泽东均是读儒家经典的读书人出身。
各国军队的战斗意志结合技术装备、国家政体来看:
1、自由民主政体的美国,有着最好的装备,战士勇气欠缺;
2、君主立宪的日本在武士道精神的指引下,极其具有勇气;
3、苏联扶植的国民党军参差不齐;相比较而言共党军队战斗力一般较强。
勇敢的精神从哪里来?或许可以联系起来追问:中国儒家知识分子调教的军队与现代政党形式下组织的军队,有何差异?
朝鲜战场上,联合国军有着现代技术和装备,对付的是以血肉之躯支撑的中国志愿军,在劣势之下其战斗意志对比一目了然。
远东地区各国的主权问题,由于美国的干预而难以确定。而此时美国还不曾放弃使用核武器。
二战以后,“老欧洲”的主导力垮台了,美国成为西方文明的担纲者,二战以后远东的战事也关系到欧洲。因为苏联在东线的情况将会影响其在西线东欧诸国的政治格局,对西欧各国是极大地威胁。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恰恰是美国掌握了全局。
朝鲜战争对美国国内也有巨大影响。杜鲁门曾经宣布实施工资、物价管制并强制征兵,自由民主只有在国家没有危险的时候才有资格谈。
当时东方受到原子弹威胁,60年后的今天,金日成的后代一心想得到原子弹的支持以达到军事上的制衡。
总结部分
从战后利益分配清算这场战争
1、第一输家:朝鲜人
民族国家的建立成为不可能;引发了国际性战争,使得国体遍体鳞伤;韩国成了美国现代的藩属。
2、第二输家:苏联
战后没有在东亚得到利益,还把日本让给了美国;美国在日本积极对抗苏联
3、第三输家:中国大陆(第二共和)?
美国给了台湾无偿帮助,对比大陆则只能从苏联借贷得到援助;
台湾也成了美国的现代藩属;
美国操纵联合国对中国禁运、封锁中国的贸易。
然而中国在政治上并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晚清以来弱国态势被扭转,并且可以抗拒联合国的安排;中国不再将台湾和朝鲜放在一起考虑,反而拥有了更大的国际视野——“台湾是小,世界是大”。
大陆在国际的格局和地位都大不相同,并且由于代替了苏联与美国为战、保卫第二共和的主权,也证明了国家军队能够捍卫主权,这就是伟大的胜利。
中国付出的代价
死伤与美国的对比3.3比1——世界极弱之国与最强之国居然打成平手、并不算输,何况美国的高科技作战。与此同时,建立现代军队和捍卫主权的胜利,才真的来之不易。
朝鲜战争的国际解读
在施米特所言巨大变局之下:1、法国大革命奠定了现代政治的开端,即各国为了“最好的制度”实施实验并且相互竞争;2、拿破仑的征战挑起了现代国际政治格局。
中国出征朝鲜,则是面对了传统制度的挑战和未有之国际格局。
在引领中国军事的五人当中,唯有李鸿章和毛泽东有国际意识,但是李鸿章受到的束缚太多。毛泽东的政治意识更多来自晚清,即如何“治世”?
所以朝鲜战争显得关键,是因为中国在国际政治上站稳了脚,便是能够介入国际政治格局——或许下一步就是要进行制度创新,在制度上与英美各国竞争。从这一点上看,毛泽东的理念最深源头共产主义还是有着自由主义的现代政治根基。
与美国相制衡,这是从朝鲜战争中暴露出来的倾向。或许对当时的中国而言,这一要求太高了,可是这样的主张,也许即意味着一种开始。
附一篇评论:
韩王韦:“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谈谈刘小枫的历史相卜术
刘小枫算是国内做学术做得最认真的学人之一了,当然也是国内最懂得如何引领思想潮流的学人之一。从早期引进基督教神学,到后来介绍施特劳斯,在学术界掀起政治哲学与古典学研究的热潮,虽不敢说是一枝独大,但也总能算得上占尽风骚了吧。于是,无论在哪里,你或多或少都会碰得到他的粉丝。
我自谓也算得上是小枫的粉丝。
今天下午(12号)复旦有他的讲座,题目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共和国战争史的政治哲学解读”,本来我下午有德语口语课,为了小枫,我逃了。一节课按50元计,四节课是200元。自小枫大谈道德以来,我一直是很惭愧的,因为我总不能如他那样,道德得很纯粹。我总会想起一些私利,想起一些低俗的东西。
在听这个讲座之前,朋友告诉我,小枫曾在北京做过一次讲座,也是这个题目,但效果不太理想。我想不至于吧,光刘小枫这个名字,场子也会爆满。或许首都的学子们对小枫的讲座有点审美疲劳了也说不定。上海总不会这样。我坚信。
果不其然。幸亏我早去了一个小时,要不然还真找不到位子。下午,小枫冉冉来迟。教室四个空角、以及窗户口都挤满了人。由于组织者的问题,教室的音响效果不好,小枫的声音比较低,大家保持得很安静。
小枫讲了4、5分钟,终于绕到了希罗多德等古典史学家,并提示说,这些古典史学家与现在的战争史家不一样,他们在记录战争时,都会有着他们的社会政治目的,而他这次讲座的目的就是,学习古典学家们来回顾一场战争:60年前的抗 美援朝之战。随后,小枫提出了五个问题供大家思考,第一是战争的起源问题;第二是战争时的决断问题;第三是中国军队与联军之间英勇与否的问题 (军队素质与制度的关系问题) ;第四是中国在国际关系中的地位问题(由于讲座不让录音,这条我是根据后面的内容猜的);第五是如何重新理解毛的问题。
随后近两个小时的讲演中,小枫铺陈并有意识地筛选了他所搜集到的史实(比如他就回避了毛去苏联修订条约时的情形,斯大林对毛的负面印象,以及斯大林对中国的防范,还有之后他为什么会绕开毛,支持金日成武力统一半岛等),可以明显感觉到,小枫的大多史实是来自沈志华的,他自己随后也提到了,还有一些可能来自剑桥共和国史。总之,上半场主要解决的是第一和第二个问题,即不能以谁先发动战争来判定战争的起因,在韩战中,战争的起因源于朝鲜人民求统一的意志。在面对是否介入战争这个问题时,毛的决断,证明了他的伟大,光荣和正确(这种语气,又让我想起了沈志华)。
下午讲座5点半结束,晚上的讲座七点开始。地点换到东辅楼,音响好了,场子也大了,听众依旧爆满。主要是复旦和同济的师生。刘小枫开始集中谈后面三个问题,毛调教出来的劣制装备农民军队与自由民主国家所组建的现代化装备的联军之间的比拼。那么,就出现一个问题,毛调教的军队的英勇气是从哪里来的?小枫依常识做了个排列,日本是君主立宪制,战斗力最强,毛的军队次之,自由民主国家的军队,战斗力最差,只能依靠先进的钢铁武器。小枫忘了,联军里的英国也是君主立宪制,战斗力怎么会也是最差的。他还提到儒家传统军队的战斗力与现代军队的战斗力有区别,并且他还暗示了前者战斗力比后者更强,我弄不清楚,他这样的断言是怎么得出来的。且不去管他。
小枫认为,中国军队现代化过程,经历了这么几个阶段,第一是曾国藩与李鸿章所发展的湘军、淮军阶段;第二是袁世凯的新军以及各地方军阀阶段;这两个阶段军队的家军性质很浓,并且还缺乏政治意识(我同样不知道小枫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第三是苏俄帮助下所建立的国民党军,随后发展演化成蒋军阶段。依然有着浓厚的家军性质;第四是毛组建并调教的共产党军,小枫认为,唯有毛组建的军队具有全民性和国家性。并且,唯有毛具有国际眼光,和国际政治报负。我们从韩战,中国与美打成平手,这样一个历史事实为考查基点,可以重新来理解大跃进,理解文革。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发现毛的一个思路,他把经济、制度建设,当成另一场与美的战争。毛骨子里是非常崇拜美国的,而不是苏联,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毛骨子里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毛是想在经济、制度上与美国展开竞争,所以才会不断地寻求制度上的设计与创新(比如他的第三世界理论)。
小枫的讲座前后持续了五个钟头。直到最后,我才彻底明白了他的意图。小枫搞政治哲学,那么他必然明白,在西方政治哲学中,无论哪个派别,都会为一些基本的价值去论证,去建构,他们的一套体系都会围绕着这些价值而展开。我虽是个低俗甚至有时还比较恶俗的人,但在小枫的感染下,还是有些许求大义之心的。我尚且知道,一套政治哲学的建构,必然要围绕着价值展开,那么小枫所围绕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小枫讲座中说,什么共产主义,什么自由主义,信这些做什么呢(大意)?什么是意识形态区别,太可笑了(大意)!如果说小枫这样只不过是在反对启蒙以来的价值,他是要回到古典价值的。他也在讲座中说,一个强盛的国家,不搞古典学搞什么啊!但很奇怪的是,毛并不古典啊,小枫是以什么样的标准来肯定毛的呢?毛是很伟大,但标准总也是很重要的吧,尤其对一个搞古典学和政治哲学的人来说。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是周易坤卦的第六爻。王弼注云:阴之为道,卑顺不盈,乃全其美,盛而不已,固阳之地,阳所不堪,故战于野(《十三经》,上海书店出版社)。意思就是说,阴本应卑顺于阳的,但目前阴极盛,而与阳为敌,双方交战于野,两败俱伤。这也是变革之象。小枫引用这句卦辞,是想表达,中国60年前与美的这一战,正是国际政治格局改变的一个端倪。但这一战之后,当我们看到毛1974年写的诗句 “如今天下红遍,江山靠谁守”时,又该做何解呢?是对接班人的担心?怕“忍将夙愿,付于东流”?还是对未来变革之象的预言?目前我们的国际政治格局是在改变,但已于毛当年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大不相同了。恐怕也与小枫的古典情怀大不相符。
当然,小枫可能还在身体力行地配合着甘阳数年前所提出的“通三统”,力图为共和国的国际政治诉求找到一个历史性的解释。通过晚清、国民政府的失败,来衬托毛在国际政治上的英明与伟大,而毛的英明与伟大却遭遇到当时历史条件的局限,唯有到了我们当下,毛的国际政治诉求才得到比较充分的实践和实现。
晚上近十点从复旦回同济的路上,我和朋友一直在讨论,刘小枫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每次转变都这样让人吃惊,这样让人琢磨不着头脑,他的立场也似乎一步步从右派摇摆向古典共和,现在却以一种更加混杂的面目出现于我们的面前。他会变成一个学术投机者吗?或者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像埃德蒙·伯克那样的保守主义者?
一个立场变动不定的人,你能相信,他心中会有价值吗?他在谈战士的英勇时,他会为某个价值(古典的或现代的)捍卫一生直到他最后一息吗?以前那个背负罪感,反思政治人生的人,会一变而彻底成为一个浸透于乐感文化和实用理性中的人吗?
刘小枫在对战争做卦相研究时,他有没有想过,古典学也是有批判性的。谨慎的施特劳斯也是有批判性的。小枫的批判性和独立性在什么地方?当知识人失去了批判性,我们恐怕不能再去简单地问责于体制和文化了。伟大的康德已经在数百年前告诉我们,启蒙,是要自己成就自己的。然而,他没有指出,启蒙者自己如果没有坚定的价值信念的话,也是很容易自己颠覆自己,走向启蒙的对立面,并最终会沦落为蒙而待启的一部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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