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法 评 论

 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et revelabitur quasi aqua iudicium et iustitia quasi torrens fortis

 


自由的自我放逐——浅谈别尔嘉耶夫的自由思想



支振锋


          关键词:流亡、反抗、自由、个性、人格主义、精神价值、唯人主义哲学、唯心主义   内容提要:别尔嘉耶夫是19世界末和20世纪初,俄国社会大动荡中所产生的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俄国最重要的基督教神学家。他是一位独特而又自由的思想家,中年时被驱逐出自己的祖国,流亡海外,但他始终关注着人及其命运,并建构了属于自己的宗教哲学、历史哲学、文化哲学和社会哲学,在欧洲享有极高的声望,并于1947年荣获剑桥大学荣誉神学博士称号。本文作者通过对他一生中典型的思想和生活活动的总结——《自我认识:思想自传》的阅读,来试着把握和分析其思想中最精彩也最重要的部分——自由。  

 一、不和谐的童年

  说别尔加耶夫不和谐的童年,指的是他童年时期即有的精神上的特立独行,“我不能记得由于我和异己的世界相遇而发生的第一声呐喊,但是,我毫不动摇地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在生命的第一天和生命的现在的日子,都同样感觉到这个。”[1]的确,自从1874年3月6日诞生于基辅的军人贵族世家之后,别尔嘉耶夫一直就强列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与这个他生活于其间的世界的那种不和谐性和异己性。“从童年起我就生活在自己特殊的世界里,我的世界一直不能和周围的世界汇合起来,它对我来说,总不像是我的世界。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特殊性,感到自己与别人不相像。”[2]别尔嘉耶夫的家庭是一个军功起家的贵族家庭,而且还是贵族中的上层分子。他所有的先辈都是先在近卫重骑兵团服役,并且成了将军和获得乔治十字勋章的人。其祖父M.H别尔嘉耶夫是顿河军的长官,曾祖父H.M别尔嘉耶夫上将是诺沃罗西亚(新俄罗斯)的总督。而别尔嘉耶夫的父亲,也曾是近卫重骑兵团的军官,退伍后一时期成了贵族的领袖。其母族也都是贵族,许多其亲戚也都是达官显贵。由于父母都生活在基辅,别尔嘉耶夫10岁时便进入了基辅武备学校。   基辅武备学校是一所军事学校,这让别尔嘉耶夫感觉很不舒服,他自己说:“我不喜欢武备中学,不喜欢黩武主义,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不可爱的。”[3]而他在武备学校的生活,看来也的确难以让人喜欢,在军事学校里,他是极端的个人主义者,极力避免与同龄男孩子之间的交往,认为再没有什么比男孩子之间的交谈更粗鲁、下流和愚蠢的了,同学们则讥笑他从小就有的舞蹈病性质的神经质的动作,同学关系到了完全不能培养与同学们之间的感情的地步。虽然别尔嘉耶夫自认为智力发展得很早,且谁也没有比他读过更多的书,然而,他却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无能的学生,一直处于中等水平,有一次分制为12分的宗教考试他竟然只得了1分;虽然是军事学校的学生,他讨厌军事,也讨厌与此有关的体育锻炼。因此,到六年级时,他便自动退学了。几年后考入基辅圣弗拉基米尔大学自然学系,一年以后又转到法律学系。

  然而,童年的这种与外界的不和谐,却使他形成了自己的内在世界,并将它与外在世界对立起来。这使他有着比同龄的孩子有着更多的时间去读书、去思考,以致使他在幼年时就有了惊人的阅读量和比别的孩子对很多与哲学有关的玄远幽深的东西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从他的自传里可以看出,他深受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影响,很早读了很多他们的著作,特别是《战争与和平》。早年就读了叔本华,并在一段时期内深受影响,当参加逻辑的毕业考试时,就已经读完了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和穆勒的《逻辑学》,那时,他才14岁。

  然而,他的青少年时代也因此是忧郁的,忧郁甚至使他讨厌生活,“实际上所谓的‘生活’,不过是充满了性爱和为优越地位、威力而争斗的岁月。我常说,我实质上是不参加‘生活’的,我从远处听着它,只是刻画它。”[4] 他的这种特立独行还表现在他很小就有自己的图书馆,而且不许别人进行任何干扰,甚至到了老年,当他回忆时还说:“我和许多人有关系,但实际上从深处,我不属于任何圈子,除了自己的创作以外,我完全不为别的东西贡献。我的本质深处一直属于与众不同的东西,对社会问题我不仅不是漠不关心,而且是十分为之忧心,我有‘公民义务’感,不过,在实质上,在更深的意义上说,我是非社会的,一直不是‘社会的’,社会的学派在任何时候都不承认我是他们的人,我一直是以精神为基础的‘无政府主义者’和‘个人主义者’。”[5]小时候他的这种“个人主义”和“无政府主义”倾向,他的特立独行,他的惊人的阅读量以及他对许多问题的深入思考,也许正是能解释他此后一生中思想和政治态度的成长背景。

  二、抗争与流亡

  别尔嘉耶夫的确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比如出身贵族,属于“统治者”阶层,但他又属于“忏悔的贵族”(虽然曾一度反对过这种思想体系),讨厌统治和权力[6]。

  1894年,别尔嘉耶夫考入基辅圣弗拉基米尔大学的自然学系,一年以后,转入法律学系,开始接触科学社会主义思想。与卢那察尔斯基交往,并加入“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在大学学习期间,是别尔嘉耶夫脱离贵族世界走向革命的转折时期。事实上,年轻时的别尔嘉耶夫就非常的具有社会责任感和爱他伟大的俄罗斯祖国,据他说,他的这种“爱国主义”感情得益于对《战争与和平》的阅读,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已流亡了近20年的他还感到自己与苏联红军的胜利融为一体。进入大学之后,当时俄国的现实存在的种种弊端:沙皇的专治、经济的凋敝、农民的苦难与沙皇政府的穷兵黩武,都使这个有责任感的青年不满,并立志从根本上改变这种不合理的世界,彻底铲除人世间的一切罪恶和不公正的现象,为了追求真理,他在大学一年级就通过同学洛戈夫斯基的介绍接近了大学中的马克思主义团体。这一时期,他被马克思的思想深深地迷住,认真地钻研了马克思的著作,特别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更是着力不少,“在马克思主义中,我完全被他的历史哲学的气魄,世界前景的宏大描述迷住了。”[7](事实上,还是在进入大学之间,在看到马克思主义之前,他对革命和社会主义的同情与明显起来[8])。这一时期,他还在行动上积极参加革命,1898年,因参加俄国第一次大规模的社会民主运动而被捕,旋即被学校开除,并于1901——1902年被流放与沃洛格达。[9] 然而,流亡时的别尔嘉耶夫开始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反思,“当我还是个马克思主义者的时候,我在马克思主义中已经看到必然导致专制、导致自由的否定性因素,”[10]并成为一个批判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开始认识到,唯物史观是社会学而不是哲学,哲学上的唯物主义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但是他那时仍然非常欣赏唯物史观。于是,他开始试图将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同康德、费希特的唯心主义哲学结合起来。这种思想反映在他的论文《朗格和批判哲学及其对社会主义的态度》及其第一部专著《社会哲学中的主观主义和个人主义——关于米海伊洛夫斯基的评论》之中,不久,他意识到,这种调和是不可能的,便放弃了这种努力。在流放地写就的两篇文章《为唯心主义而斗争》和《从哲学唯心主义观点看伦理学问题》表明他已完全转向了唯心主义,而他的第一部宗教哲学著作《自由的哲学》,更是他从马克思主义转向了宗教的标志。   《朗格和批判哲学及其对社会主义的态度》于1899年发表在考茨基主编的《新时代》上,并因此与后者相识。但是这时他已算不得完全的马克思主义者了,而是坚定地站在康德的“先验”立场上。与其他马克思主义者相比,别氏更注重对真理的独立性和哲学的独立性的保卫,后来又针对宗教的正统思想捍卫哲学的独立性。由于他的思想,普列汉诺夫说他不可能还是个马克思主义者,这年别氏还经常在马克思主义小组里跟卢那察尔斯基争论,因为后者不承认真理脱离阶级斗争而独立,认为哲学的自由产生于认识的过程中,他在别氏这里看到了“危险的个人主义”。而别氏则认为他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不是极权主义的,他完全不能接受极权主义的马克思主义。[11]还有,对托尔斯泰,妥斯妥耶夫斯基以及易卜生等人的阅读,使他进一疏离了马克思主义,“事实上,我与它从来没有融合过。[12]”

  这些决定了他对1917年俄国大变动、布尔什维克上台的态度。早在1907年,他写的一篇并收入到书中的文章《知识分子的精神危机》中,别氏就准确地预言,在俄罗斯,当真正的革命来临时,胜利者将是布尔什维克,但是“我没有像其他许多人那样设想俄国大革命是自由与人道的胜利,我在1917年以前很久就写道,这次革命将是敌视自由与人道的。俄罗斯的命运就是如此地悲惨。”[13]别氏几乎是不厌其烦,在同一本书里,他还说“我早就预见到,在革命中自由将被消灭,极端的仇视文化、仇视‘精神’的因素将在革命中获胜。”[14]“在临近革命的几年里,在莫斯科举行了一些不公开的社会集会……我积极地参加了这些集会有时甚至担任主席,……通常,我完全感觉不到自己与这个团体能融为一体,有时我甚至主动地说,我是歧异和疏远的。”[15]

  事实上,1917年的别尔嘉耶夫还是比较“积极”的,他参加游行、参加集会、主持讨论、参加了“作家协会”,坚持写书,甚至还在一个短期内被邀以社会活动家的身份成为苏维埃共和国的委员,虽然在这个所谓的“预备议会”使他感到十分不适应和愚蠢。他还一度被选为莫斯科大学历史和哲学系的教授。但是他很快感到了精神文化所要遭到的危险。革命不宽容精神文化创造者,怀疑甚至敌视精神的价值。[16]但是他也看到了,革命虽然推翻了20世纪初俄国文化的复兴,转变了它的传统。但是,与俄国精神文化相联系的那些人依然故我。于是,他萌生了一个这样的想法:必须把过去精神文化的活动家集中起来,并且创立一个中心,以便继续进行俄罗斯精神文化活动。这应该是一个宽容而且广泛联合的群体,承认文化的独立性和价值[17]。于是,1918年,别尔加耶夫着手发起成立了“自由的精神文化科学院”,并成为主席。在这个学院里,坚持的是讲演课、课堂讨论、公开辩论,由于没有固定的地点,讲演和课堂讨论甚至都在不同的地点。每次活动都没有在报纸上发过通告,但依然人潮如海,因为这里存在着巨大的智慧的渴望,自由思想的需求。虽然,在俄国,自由思想只能在地下继续存在。[18]照别氏自己的话说,是“我和俄国的共产主义进行了不是政治的,而是精神的斗争,这是反对它的精神的斗争,反对它对精神的敌视的斗争。”[19]显然,这成了别尔嘉耶夫别驱逐出境的原因之一。   1921年,他因涉嫌“策略中心”案而被捕,经捷尔任斯基审讯后被释放,次年夏天,苏俄政府根据列宁的指示,“全俄肃清反革命委员会主席”捷尔任斯基采取新的措施,决定把为反革命帮忙的作家和教授驱逐出境,在经过周密调查后确定的160名最积极资产阶级思想家的名单中,别尔嘉耶夫名列榜中。这年秋季,他被驱逐出境,并被警告,如果再在苏俄境内出现,将被枪决。[20]从此他开始过着流亡的生活,1922到1924年侨居柏林,并在那里创建了宗教哲学学院,揭示了德国文化人类学家舍勒,双方在互相交往中丰富了各自的思想,1924年,他的《新的中世纪》一书为他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使他跻身于欧洲最主要的哲学家行列。后来移居巴黎,结识了更多欧洲一流的思想家和学者,他的寓所成了当时法国的思想中心之一。流亡状态并没有阻挡住别氏的思考和创作,他始终不懈地关注和探索着人类精神时的发展,人在现代世界的命运、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个性和自由的关系等问题。他保存着俄罗斯灵魂特有的爱和悲悯,以人格主义的眼光审视着尘世间的恶、苦难与不幸,并对人和宇宙之间存在的各种矛盾:上帝和恶魔、信仰与知识、灵魂与肉体、精神与物质、永恒与时间、存在与虚无、真理与伪理、文化与文明、自我和非我、毁灭与复活等等,进行了广泛而深入地思考。[21]在这探索过程中,形成了别氏的哲学人本主义,也可称哲学唯人主义,其基本思想是人的自由。尽管这位哲学家的人本主义思想是向四个方面发展的:论证人的绝对自由是其生存和创造的条件;在解释关于人的世界地位及其与上帝关系的宗教神秘主义知觉的基础上,构思形而上学;论证个人与社会的二律背反;建构史学末日论。但所有这些方面都集中在人的身上,所以人们才称别氏的哲学人本主义是唯人主义。[22]而这些,都是贯穿在别氏对社会主义的不调和对抗之中的。

  与别尔嘉耶夫一起被驱逐出境及其他流亡海外的还有很多人,他们组成成了侨民团体。这些人对社会主义俄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整日思考着如何和武装推翻它,而别氏要的是布尔什维克的内部克服。1922年,别尔加耶夫曾发表过这样的意见:西方国家应当在形式上承认苏维埃政权,这样,使这个政权不被隔离,它将深入世界生活之中,能够使布尔什维主义坏的方面变得温和起来。这是一个真正自由主义者的见解,可是,是流亡在外的侨民(特别是左派)大吃一惊。同样,他也反对图谋以暴力推翻布尔什维主义的“白色运动”,与白色侨民团体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原因是他们仇视布尔什维主义并不完全是因为后者消灭了自由,相反,思想自由在这个侨民的圈子里并不必有布尔什维主义的俄国承认的更多一些。[23]所以,在国外的俄国人圈子里他也一直是苦闷的,他完全不想走入这个环境。“我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他们接受我并不是因为我实际上的面貌。我最珍惜的是思想家的独立性和自由,我不会加入任何营垒,环境不仅被布尔什维克革命的反动所充满,而且被一般的根据最始的热情发动,特别是在宗教领域中的反动所充满,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一直呼吸困难。”[24]

  三、自由的自我放逐

  别尔嘉耶夫是一个天马行空的匆匆过客,他一生追求的是自由,而就连他活动的天空也还是“自由。”如果说他的一生有许多令人费解之谜的话,那么,也许自由正是这许多谜语的正解。也因此,他的一生都是在为自由与人争论着、战斗着,他的《自我认识:思想自传》第二章的标题就是“忧郁、孤独、造反、怜悯、怀疑与精神的冲突,关于爱欲的沉思”,这简直就是对他精神和性格特征及历程的经典总结。正如他自己所说,“我经常是反对派,从而发生冲突。我反对贵族世界,反对革命的知识分子,反对文学界,反对共产主义,反对侨民,反对法国社会。”也因此,“苏维埃社会不喜欢我,还有马克思主义者不喜欢我,我国知识分子的广泛团体不喜欢我,文学团体不喜欢我,社会团体不喜欢我。”[25]正如叶夫多基莫夫所论,“别尔嘉耶夫是一位孤独、十分具有个性、极为自由的思想家,他摆脱所有的条条框框。”[26]对错姑且不论,共同点是,当比尔嘉耶夫认为对方蔑视了自由或妨碍了自由时,他就会进行论战。正如他反对社会主义,可是,当社会主义的反对者们表现出了对自由的漠视之后,别尔嘉耶夫便同他们论战。在国外别尔加耶夫写了很多论述共产主义革命和俄国革命的文字。但与其他俄国侨民不同,“我发觉,我是能从对共产主义的态度偏见中解脱出来,不被自己与它的思想对立所左右的极少数人之一”[27],不仅看到它的局限,而且看到它的真理。别尔加耶夫与共产主义对立的首先是精神自由原则,这个对立是根本的;还有作为最高价值的个性的原则。“这意味着,我保卫的是精神和精神的价值。俄国共产主义,正如他自身在俄国革命中所暴露出来的局限性,否定自由,否定个性。”[28]他甚至说,“我赞成在社会方面,即政治组织和经济组织方面采用共产主义,但是不赞成在精神上采用它。……我是社会主义拥护者,但我的社会主义是个人的,而不是专横的,是不容许社会凌驾于个人之上的。是从每一个人的精神价值出发,因为它是自由的精神,是个性,是上帝的模式”[29]。

  自由无论是在别氏的精神生活还是人生经历中,都有着第一位的重要性。张百春先生甚至说,“自由问题和对自由的理解,把别尔嘉耶夫同所有思想家分开了,无论是俄罗斯历史上的,还是西方世界的思想家(宗教的和世俗的)。自由是别尔嘉耶夫的基本知觉,他甚至有一种关于自由的先天直觉。……如果以此概括他的思想内容,或者思想特征,那么,这个词就是自由。………… 别尔嘉耶夫是在宗教和精神的意义上理解自由的。” “别尔嘉耶夫的自由观与霍米雅科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自由思想有密切联系,同时还受到德国神秘主义和德国古典唯心主义,特别是谢林的自由思想的影响。所以,他所理解的自由有深刻的哲学根源,而且他自己就是按照自由的尺度划分哲学的类型”。[30]他认为,必须在两种哲学之间做出选择:承认存在高于自由的哲学和承认自由高于存在的哲学。而人格主义应该承认自由高于存在。

  而且,在别氏看来,自由的思想即使是在基督教世界里也占有核心地位,“没有自由既不能理解创世,不能理解原罪,也不能理解救赎。没有自由就不能理解信仰。没有自由,神正论是不可能的。没有自由,世界过程就是无意义的”。[31]因此,也许,别尔嘉耶夫信仰的不是基督教,而是为了自由。所以,尽管他笃信基督,但他没有像布尔加克夫那样就接受神职,而一直是一个自由的、世俗的思想家。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为了自由。“因为基督教形而上学才能肯定存在的现实以及通向存在的道路的现实,才能认识自由的伟大秘密。这个自由不能被分解为任何东西,也不能归结为任何东西,而且承认并根植于永恒之中的具体个性实体”[32]。值得注意的是,别尔加耶夫的自由概念还有这样的含义:“自由是非被造的,所以它不是本质,自由先于世界,它根植于原初的虚无之中。上帝对存在是全能的,但对虚无、对自由不是全能的”[33]。

  自由的观念来源于对人类的爱,别尔嘉耶夫所有思考的中心其实还是围绕着人,他主张个性的人。“这个世界和人的个性相比,和人的独特的面目及其独特命运相比,都算不了什么。”[34]因此,诺维克娃等人认为:“人及其使命是别尔嘉耶夫创作的中心问题。”[35]而关于人的学说首先是关于个性的学说,真正的人学应该是人格主义的。如何理解个性和个体、人格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关系,这就是人格主义的基本问题。个体实施自然主义-生物学上的范畴。个性则是宗教-精神上的范畴。当然,别氏所建立的人格主义伦理学决不是个人主义的伦理学。在他认为,个体来自于种族,而个性则不是生出来的,是由上帝创造的,是上帝的理念和意图,它们源自于永恒。个性是个价值学的和具有评价意义的范畴,而且,还是世界上最高等级的价值,是精神意义上的价值。在这个关于个性的学说里,主要的是,个性价值要求超个性的价值存在,也因此个性是完整的、统一的和具有永恒价值的存在。但是,别氏紧接着又说,个性是由上帝的理念和人的自由创造出来的,这就把个性和自由联系了起来[36]。至此,我们可以说,出于对人类的深沉爱意,别氏建构了他的尊重个性的唯人主义哲学,而至这种哲学建构的基点,却是自由。这样,自由就成了理解别氏思想和一生的一把钥匙。也正因为此,1947年,英国剑桥大学授予了他荣誉神学博士称号,以表彰他在基督教思想界本世纪初以来的混乱和残酷的时代中,为维护自由、维护上帝之爱而付出的思想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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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振锋(1978——) 男 河南新蔡人 西北大学法律系毕业 清华大学思想文化研究所研究生 愿意向诸同道者求教

[1] 别尔嘉耶夫 《自我认识:思想自传》 雷永生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1年版 页7

[2] 同1页23

[3] 同1页16

[4] 同1页27

[5] 同1页4

[6] 同1页23

[7] 同1页109

[8] 同1页107

[9] 别尔嘉耶夫 《自由的哲学》 董友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雷永生之《中译本前言》

[10] 同1页51

[11] 同1页113

[12] 同1页115

[13] 同1页125

[14] 同1页211

[15] 同1页212

[16] 同1页220

[17] 同1页220

[18] 同1页221

[19] 同1页215

[20]别尔嘉耶夫 《自由的哲学》 董友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雷永生之《中译本前言》

[21] 参考《别尔嘉耶夫集》汪建钊编选 上海远东出版社 1999年版 《人类的精神拯救》 页3、4、1

[22]诺维科娃 希泽姆斯基 《个人与社会的二律背反——别尔嘉耶夫的人学体验》 [23] 同1页230

[24] 同1页232

[25] 同1页38

[26] 叶夫多基莫夫 《俄罗斯思想中的基督》学林出版社 1999年版 页152

[27] 同1页225

[28] 同1页225

[29] 同1页225

[30]张百春《别尔嘉耶夫神学思想概述》 《哈尔滨师专学报》 2000年第3

[31]别尔嘉耶夫 《自由的精神哲学》 [A] 《自由精神的哲学》[C]莫斯科1994年俄文版 页88 转引自同29

[32]《自由的哲学》 见《别尔嘉耶夫文集》 莫斯科 1989年俄文版 页25转引自同29

[33] 同30页112

[34]别尔嘉耶夫《自我认识》,莫斯科 页262 转引自同22

[35] 同22

[36] 同30页7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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