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常:中国应该对内对外全面放开以迎接竞争所带来的挑战
即将于明天出版的《财经时报》刊登了“张五常北京放言──中国要孤注一掷”
一文，记录了香港大学经济金融学院院长张五常教授在“中国企业健康成长论坛
”上毫无顾忌地一番言论。
文章摘要如下：张五常说，面对加入ＷＴＯ的种种挑战，无论是在国企改革
，还是外汇、金融、通信、对外贸易及民主、人权问题，中国都应该孤注一掷， ...
对内对外全面放开以迎接竞争所带来的挑战。
无论如何都要赌他一手
. 民主是好的，可是一定要有一个很好的“宪法”才可以，没有一个完好的“ ...
.. 宪法”的话，是不可以搞民主的。现在，中国的“宪法”好但并不完善，所以，
. 我觉得民主可以迟一点再说。
一般来说，独裁是可以把经济搞得好一点的；民主的话，反而有问题。民主
的问题就是少数要服从多数，而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是属于少数的。假如说，要少
数服从多数的话，那么少数人的权利就会被多数人剥削，但我们每个人都是少数 ...
，当少数被剥削的时候，就等于是整体的被剥削。我们要保护整体的利益，就一
定要从保护个人的利益做起，一定要个人的权利有保障，整体才能够得益。所以
，整个“宪法”的问题就是要保障个人的利益。
美国“宪法”前面１０条都是以保护个人为第一的，当个人利益有保障时， ...
什么事情可以投票，什么事情不可以投票，说得非常清楚；有不清楚的问题时，
就要上法庭。“宪法”是很难改的，比如说，最近美国一个６岁的小孩开枪打死
了同学，你说是不是应该禁止手枪自由买卖？很多人都要求禁止自由买卖，可是
美国“宪法”说得非常清楚，任何人都有权可以买枪械。这么多年来，美国发生
这么多枪杀案，政府都没有办法禁止，因为当年“宪法”制定时，允许私人购买 ...
枪械。在这个矛盾上，可以看到美国人对“宪法”是怎么尊重的。所以一定要有
很完善的“宪法”，才能够讲到投票的问题。
我并不是赞成独裁，但在经济发展方面，要我选择赞成独裁的改革还是民主
的改革，我一定赞成独裁的改革。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赌他一手，我们没有选
择。
把产权搞清楚了再搞民主
世界上大致只有叁个制度：一个是前苏联的制度，这是用等级来界定权利的
；一个是资产制度，是以资产来界定权利的；第叁个就是贪污制度，是以贪污的 ...
权利来界定的。如果贪污达到制度化的时候，政府就没救了。中国现在虽然这么
多贪污，可是还没有到制度化这一地步，如果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救了。
假如是制度化贪污，他的权利界定是很明显的，比如说像印度的贪污，分得
就很清楚：你是管女人皮包的进口，他是管手表的进口，他是管外汇的，各有各 ...
摊，河水不犯井水，而且贪污的权利还可以买卖，可以继承。比如说巴拿马，有
些官员贪污的日子是在星期一、二、叁，其他官员是在四、五、六。所以搞民主
搞了这么多年，印度最后还是民不聊生，没有饭吃。
我反对渐进改革，因为中国改革的重心是由等级特权的制度改成资产界定的
制度。这个转变中间有一个“印度制度”，也是必经之路，假如这么改一定会经 ...
过那里。所以，在１９８５年听说中国有大量贪污出现的时候，我并不认为是坏
事，因为那是必经之路，早到总比迟到好。但是，我看到它有一点走向印度以贪
污界定权利的时候，我就大声疾呼反对。假如是渐进式的话，走向“印度制度”
机会就很大。现在之所以还没有走向“印度之路”的主要原因是“上头”不贪。
所以，我常说民主制度下，贪污是由上而下，集权制度贪污是由下而上。 ...
因为民主制度下选出来那些在位人，在任大概３、４年左右，所以一上去就
赶快贪污。比如说以前韩国、日本是这样，台湾也是这样，没有一个好宪法的话
，这种事情是一定要发生的。所以在这方面我觉得中国是做得很好的，先搞经济
是对的，等把产权问题搞清楚了再讲民主。 ...
人权平等与产权平等不可兼得
以前的特权利益比现在大得多，我早就提议，把这些特权利益用钱买下来算
了。用钱买的话，有两个问题：一是在伦理上合不合理；二是即使用钱买了，也
未必真的买断。“科斯定律”里面有一个含义，就是说这个权利的界定要很清楚 ...
，权利界定清楚了，那么这个权利给了谁都没有关系。
假如产权不能够界定清楚的话，就不可能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当你在法律
面前不能够人人平等的时候，就不可能讲求法制。每个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不
. 平等的，上帝造人是不公道的，有的女士漂亮一点，有的女士没那么漂亮；有的 ...
男士天生体育方面很强，有的就比较弱；有的聪明，有的蠢；有的运气好，有的 ..
运气不好，所以人生出来就是不平等的。
假如要在产权上每一个人都平等的话，那么人权就不可能平等了。人权不平
. 等的时候，只能用等级特权，这就是以前所谓的共产主义，废除私产，大家都是 ...
无产阶级，无产就是产权平等。产权平等的时候人权就不能够平等，这时候批评
人不平等是多余的，根本不能平等；批评共产主义没有司法制度也是多余的，共
产主义根本不可能有你那个意义上的司法制度。在私有产权下，产权不平等，有
的人很有钱，有的人没有钱，但人权可以平等，人权平等可以搞司法制度。
双赢就是彼此赚彼此的钱
经济学有一个很简单的看法，一个最可靠的工业，就是一个被人家赚钱的工
业。比如说在香港，自己一点农业也没有，可是，香港一点都不担心会没有面包
、没有水果、没有农产品，过去的几十年不用担心，以后也不需要担心，因为有
赚香港钱的各种供应商存在。假如有人说“我们可以供应给你什么东西，可是我 ...
. 们不会赚你的钱”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而如果他说他要赚我的钱，我就会相
信。以前，在“大跃进”时代饭不够吃，就是因为那时候的工业不让人家有钱赚
，在这种情况下，自给自足是一个很大的谬论。
参加世贸组织，换句话说，就是让人家赚我们的钱，这是一件好事情。人家 ...
. 也会让我们赚他们的钱。美国人不是愚蠢的，假如他们想赚我们中国人的钱的话 .
，他肯定知道，我们中国人是有钱让他们赚的，因为在穷人身上是赚不到钱的。
参加世贸组织就是那么简单，彼此赚彼此的钱。所以，在贸易开放方面，中国应
该孤注一掷，应该让别人赚我们的钱，我们也会赚别人的钱。
. 农产品自给自足不可能
假如中国要实现经济现代化的话，我们是不可能有足够的农产品的。美国从
事农业的人口大概是７％，他们除了供应自己之外还有很多可以出口。现在，在
中国从事农业的人口大概是７０％。而中国实现经济现代化的话，从事农业的人
口一定要减到２０％。明治维新时的日本，从事农业的人口由８５％减到１５％ ...
；台湾发展的时候也是从８０％减到１５％。所以，中国要搞经济现代化，从事
农业的人口一定要减少，把人口转向工业化，农产品一定是不够供应的，自供自
足是不可能的。
. 很多年前在美国投资农业的时候，甲级农地一角美金一平方尺，等于现在上 ...
海郊区地皮的１／１０。现在，在上海昆山附近，我们是愿意放弃农地建工厂，
. 还是要保留农地？二者是不可兼得的。假如我们需要工厂的话，就只好放弃农地
，那么我们农产品只好依靠外面进口。
农产品依靠外面进口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是情愿像在文革的时候在自家床
底下养鸡，还是愿意让别人卖鸡给我们吃呢？是让人家卖鸡赚我们的钱的供应可 ...
靠，还是你自己在床底下养鸡可靠？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假如觉得外国人信
不过，万一他们不卖鸡给我们怎么办？这不难，如果美国不卖给我们，我们向欧
洲买，欧洲不卖，向越南买、泰国买，中国怎么可能倒霉到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
愿意卖鸡给我们呢？外国人也不是傻子，有钱赚他们不会不卖鸡给我们的。
不愁房子卖不出去
现在再说金融问题。目前有些大城市卖的所谓外销房，价钱连建筑成本费都
不够，就算地价为零也是便宜的，写字楼在上海更是没人要，这样子对中国有什
么好处？为什么会搞到这个地步？外国人到中国投资，来了以后又走了，有的在 ...
外面等机会，等着机会要来，可是还是不敢进来。我曾经说过很多次，假如金融
不开放的话，一百年以后上海的写字楼也没有办法租出去，假如金融开放的话，
我敢断言两年以后所有的写字楼都卖出去。
为什么到今天还要有外汇管制呢？很多人害怕，说假如外币不管制的话，人
民币会贬值。其实人民币会贬值就是因为管制的原因，假如万一今天香港的财政 ...
司说，下个月开始，香港会有外汇管制，你说在香港的外资，它们是会留下来，
还是会走呢？当然是都撤走了。只要一听说管制，外资就会撤走，港币受到压力
. 必然跌价。台湾２０多年前撤销外币管制的时候，台币升得非常厉害，刚开始台
. 币对港币是７：１，当取消外汇管制时，升到了３：１。所以假如中国能取消所
有的外汇管制的话，人民币一定会升值，短期内可能不会，可能有一些炒家看不 ...
通，但是，一年之内一定会升值。
□刘春长／记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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