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法 评 论 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et revelabitur quasi aqua iudicium et iustitia quasi torrens fortis

 

徐梵澄 著

非禅之悟

转自孔子2000

“狂禅解经”,是指以禅宗之说,解释孔门之经,自明末以后,大为世所诟病。真以佛理而解释儒经,史上大有人在,但不入所谓“狂禅”之列,儒释两家皆罕以为然。1 而有求会通儒释或三教合一者,又很少不失败。姑从“禅”学稍理出一明确概念。

佛入中国以前,当然无所谓禅宗。“禅”字本义是“祭天”,如说“封泰山,禅梁父”。祭时扫地为坛即■,因祭天之为神,所以从“示”,而变‘■’为“禅”。为坛祭天,为■祭地。假借为传授之“传”,为替嬗之“嬗”。佛入中国以后,以此字翻Dhyana之音,即“禅那”而简称曰“禅”,原义为“静虑”,“止观”,表一种心理上的修习。若专以“静虑”而论,则难于说在佛入中国后始有。通常这种修习是静坐,而静坐是自生民以来已有,甚且很难说始于道家或神仙家。《庄子》中言及“今子有大树,何不树之无何有之乡,广莫2 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这里所说的“无为”,意思只当于静坐或入定。在空旷地方的大树下静坐,正是一常俗事。若静坐后作止观或作妄想,入定或出神,皆是些不同的事。在翻译佛典名相尚未标准化之时,“无为”亦以译后来音翻之“涅 ”。那么,无论在后来之大乘禅、小乘禅、如来禅之类,皆可谓是佛教中的一种修为,即静虑。而静虑这修为,自古有之,在佛教以外各教皆有之,被称为外道禅。即如今之默作祷告,也可归之于静虑。全世界各教中皆有之。道家有之,儒家亦有之,则不能说为佛教所专有。

严格从佛教中之禅法言之,则台宗之九种大禅,条分缕析,颇为详尽了。通常则此所谓禅,是如来禅与祖师禅并论。这在中国为然。中国佛教里的禅宗,是佛教入中国后一种中国文化产品,已超出印度的佛教而外。灵山即灵鹫山,其地其名至今仍在,但所谓拈花微笑而成其教外别传者,在梵文典籍中如至今所发现者,了无踪迹可寻。也许曾有历史纪录,早已随那烂陀寺之焚毁而一并消亡;也许根本未曾有何纪录。说为原本不立文字,只靠以心传心。相传中土以菩提达摩为初祖,史上菩提达摩实有其人,因与梁武论法不契,遂渡江而往北朝,入嵩山面壁静坐九年。“一苇渡江”通常误解为一种神异,一人立在一根芦苇上而渡过长江。古代之“苇”,可想象为以芦苇为盖的木船,如《诗经》中所说“谁谓河广,一苇航之”,河或是指黄河,而“一苇”不是指一茎芦苇草。似乎菩提达摩所传授者,不仅是后来的不立文字之所谓心传,因为他最后仍是传授《楞伽经》。其迁化“洛滨”,则是终于华北。其“只履西归”,有人在雪山路上遇到他手提只履,也似是神化其人的神话。而菩提达摩的师承世系,除在华文有记载外,在印度亦复无考。我们不妨假定,自佛教传入中国以后,禅法或静虑之方一定同时并传。因为最早也有《安般守意经》《禅行法想经》(均为后汉安世高译)之类,后下还译有《禅要秘密治病经》(刘宋沮渠京声译)等。到齐梁时乃发展为一独立之禅宗而为祖师禅。3

如何从佛教本身产出了这么几乎与之以否定的宗派呢?从历史观点说,这是因为佛教本身已发展到出乎凡人力所可操持的限度以外了。三藏之文字,除所译的经典以外,即华方的著作如注疏等,已经是汗牛充栋,有如儒家之载籍既博,“屡世不能竟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既非人力可胜,自然不免弃斥。而质量上又很少新说,不足以应人心求变易求进步之需。于是在印度自龙树而后,抵抗不过传统婆罗门教的势力,佛教大乘本身变质,专门转到密乘方面去了。在中国一方面到相当限度接受了密乘,一方面来了一大廓清运动,发展了禅 宗。其次因为一种形而上的要求(即叔本华所说的Metaphysisches Bedurfnis)在凡人皆有,不限于知识分子。大致投入僧伽的,也是鱼龙混杂,许多人并不识字,知识水平不高。比方禅宗六祖慧能,便是识字不多的人。由是不能以佛学之学为重,而迳直趋于学佛之佛。另外从哲理方面看:遥遥一涅 的目标在远,一大部空宗般若的议论在前,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那么,便是一切皆空了。而究竟仍有梦、幻、泡、影、露、电,又难说为一切皆无。于是不得不说远离二边,契会中道。譬如说已知实是无花无相,又不可说无花无相,这是已陷矛盾,达到推理之穷,只合有无双超,超出语言文字之外。只合默然契会,有如三方程之外,另添了一方程或二方程。衍变出无理之理,成了禅宗。

说教或教示是可以多方面的,不必专在语言名相上。日常生活,随时随处是教示之机,所谓青青翠竹,郁郁黄花,皆是。如庄子所云,则“每下愈况”。略看一些禅宗的大师之证道或印可之机缘,便知道是些学人将自己的全部生活皆安立其中了,而毫无所任籍。所以程子尝说禅师是天下最忙的人。而其机锋逞之亦不可尽。由是其三藏十二部经,可譬之烂草鞋;一棒打杀佛,也算是供养恭敬了。——这便到了儒林所指之“狂禅”,早已不限于“静虑”一事。

一切推翻,独辟天地,实在求真,如痴如狂,于此不以学问为长,所期只在彻悟。根本无可究诘,它早已鹞子去新罗,超乎语言而上。开口便错,拟议即非。……诸如此类,所谓禅悟者,实与儒修相去甚远。王学末流,或许有人也沦入狂禅,则已是不能算门墙中人了。如良种嘉植,经若干代以后,可变到愈优良,或变到薄劣。不足论。

禅家有许多公案,语录,宋学家也有些轶事,记闻。清人有攻宋、明道学家之语录者,古文家且以语录为俗物,以其言羼入文章为病。“以为异端记其师语,谓之语录,犹之可也。吾儒何必摹仿之,亦成语录?”——这,似乎不能责备道学家怎样鄙陋。大抵历史文字之用不外两汇:一记事,一记言。古史中言与事俱记,而一部《论语》,便可谓为最古之语录。子游子夏之徒,在哲人既萎之后,收集同门同志多年的笔记,互相考订,加以编纂而成,开端便是“子曰”,与语录中开端多作“先生曰”,一般无二。或亦算子曰,则是尊称其师为子而非孔子。可见清人之攻击,乃是忘记了其起源,在这一点上,不是道学家摹仿了释氏,而是禅师家摹仿了儒宗。若果有意摹仿异端,则开端宜曰:“如是我闻”,或“闻如是”。在禅宗之语录已不如此,其出自儒门,似无可疑。是佛教语录盛行之后,乃生此误解。

黄宗羲议衡麓一派宋学曾涉及这问题,有云:“湖南一派,如致堂(胡寅)之辟佛,可谓至矣。而同学多入于禅,何也?”朱子尝举一僧语云:“今人解书如一盏酒,被一人来添些水,那一人来又添些水,次第添来添去都淡了。愚独以为不然。佛氏原初本是浅薄,今观其所谓如来禅者,可识己。其后吾儒门中人逃至于彼,则以儒门意思说话添入其中。稍见有败阙处,随后有儒门中人为之修补增添。次第添来添去,添得浓了,以至不可穷诘。而俗儒真以为其所自得,则儒淡矣,可叹也。”——朱子此喻只就外表形容了一大概,其实两家之精要,或说最深的真理,无同喻,不容增减。如来禅大大弘扬了禅宗,而得力于语言文字或竟可说文学诗词之助,也是历史事实。给在儒门中增添了装饰。

自来学林有此见解,谓宋学之形成是受了禅宗的影响。这是事实。同时宋学影响了禅宗,也是事实。相互的影响,不足以证明何者为高明,较胜,光荣。程、朱皆是用心研究释氏以及老、庄有年,然后卓立其理学,各成其教(非宗教);而禅门之南能北秀,灯印相承,自成其系统秩然。究竟禅宗是中国本土文化的产物,也无可讳言。菊花的本种不过是野地里星黄的小花,及经培植了若干代已变成如云如霞的大花了,可以为喻。又如文化交流,有时必不能不相互影响,虽欲拒斥之亦难奏效,康昆仑弹琵琶已染胡风,倘若恢复雅正之声,必须净尽废弃所学十年,重新学起。思想之流传,倘其中涵真理,真是速于置邮而传命。往往正知觉在排斥它,而潜知觉在吸收它。究之理学之往往被误会为禅宗者,是其教学的方式,往往相同,除了理学家不持杖打人,很少大声斥喝或呵骂;竖拂子则非释徒所专,早在六朝已有,难说是从西域传来,要之指点方式,不甚相异,皆属外表,而其教义各自独立;儒自儒,释自释,壁垒森严分峙,旗帜鲜明,难以团结。就其外表方式一面观之,如举数例。

和靖(尹 )称东皋(冯理)见伊川曰:“二十年闻先生教诲,今有一奇事。”伊川问之。曰:“夜间燕坐,室中有光。”伊川曰:“颐亦有一奇特事。”请闻之。伊川曰:“每食必饱。”4

这是门墙最高竣且反对释氏最力的程夫子说教之方,竟似乎禅师家之说法。——“夜间燕坐,室中有光”,陆务观游亦曾有此经验,陆氏是从事于道家的修为的,“宣和人饮庆元春”,也很长寿。这是视神经感觉上的变异。大致这类异相出现,表示其修为功夫已深,亦恰是歧路或邪道之开端,只合任其过去,绝对不可执着。程子了不以此为奇,可谓大具手眼。而这一问答,从外表看,不异于一禅门公案。

邵尧夫谓程子曰:“子虽聪明,然天下事亦众矣,子能尽知耶?”——子曰:“天下之事,某所不知者固多;然尧夫所谓不知者何事?”是时值雷起。尧夫曰:“子知雷起处乎?”子曰:“某知之,尧夫不知也。”尧夫愕然曰:“何谓也?”子曰:“既知之,安用数推也?以其不知,故待推而后知。”尧夫曰:“子以为起于何处?”子曰:“起于起处。”尧夫瞿然称善。5

伊川先生病革。门人郭忠孝往视之。子瞑目而卧。忠孝曰:“夫子平时所学,正要此时用!”子曰:“道著用便不是。”——忠孝未出寝门而卒。6

这几则例子,皆属外表,然正是后世误解之由来。于宋儒尚指其为狂禅,于明儒之未及宋儒者更不必说。清世汉学家之非毁道学,多以这些外表现象为疵病。那在现代皆感觉其无谓了。儒释之争非此所论,北宋诸道学家,如谢上蔡,东莱三吕,杨龟山晚年,游 山初年,——“游酢,杨时,先知学禅,已知向里没安泊处,故来此,却恐不变也。”7 ——皆是曾致力于佛学的。也可疑大程子亦复深通禅理,然二程子以及后来的朱子,皆是大力攻击释氏的,维护了道学的传统。大率言之,诸儒之见道有得皆非由于释氏,其立身、行道、说教皆不外于儒家,其特色有二:一是直由孔孟而见道有得,一是可不由师授而明理成宗。二事在某些人只是一事。换言之,即大彻大悟,而卓然独立。若是必于佛教求葛藤,则可说诸人皆属“独觉”,——不必说“缘觉”,因为梵文之“独觉”(Pratyekabuddha)一名词,音译“辟支佛”,或译“钵刺翳伽佛陀”,本字无“缘”义。旧说为观飞花落叶而成道者,即不必附会其悟十二因缘而谓之“缘觉”。以其讲学而论,在释氏则皆说为属十地菩萨。但总归一样,其人是曾大彻大悟,在世俗中即所谓“上了岸的人”。

一有彻悟便称之为释家,这是流俗之错误见解。不单是由儒而悟道,由他道或其他宗教皆有证悟之事。笼统皆指为禅悟,是谬见,误解。兹再从宋儒中录出几例,证明确实有这回事。象山正是由读《孟子》而见道,无直接从而传授之师,纯由自力,独立成宗。

问:如何是“万物皆备于我?”

先生(王信伯)正容曰:“万物皆备于我。”

某于言下有省。8

林拙斋记问曰:天游尝称王信伯于释氏有见处。后某因见信伯问之。信伯曰:“非是于释氏有见处,乃见处似释氏。初见伊川,令看《论语》,且略通大义。乃退而看之良久,既于大义粗通矣,又往求教,令去玩索其意味。又退而读之。读了又时时静坐。静坐又忽读。忽然有个入处。因往伊川去吐露。伊川肯之。”某因问其所入处如何。时方对饭,信伯曰:“当此时,面前樽俎之类,尽见从此中流出。”

按:此解释孟子“万物皆备于我”一句,竟无言说,而闻者有省。全祖望谓其“近乎禅家指点之语”。然这不是无意义话头。下二句是“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正解是万事皆具于心。双泯主体客体扩大此心为万事万物而同此一我,正是内证之事,要有所体会,于是有省。全氏也只说这“近乎禅”,即似禅而非也。“见处似释氏”,即在儒门有此见解,似释而非也。读《论语》兼静坐忽然有悟,往告伊川(在禅家则多是呈四句偈语,经老师印可),于此则伊川加以肯定,两家程序又是相同。这显然难说是从释氏入,乃其见处似释氏。总之,皆是外在表相。

于此有牵连象山之处。全氏云:“洛学之入秦也,以三吕。……而其入吴也,以王信伯。信伯极为龟山所许,而晦翁最贬之。其后阳明又最称之。予读信伯集,颇启象山之萌芽。其贬之者以此,其称之者,亦以此。象山之学,本无所承。东发以为遥出于上蔡。予以为兼出于信伯。盖程门已有此一种矣。”9

王苹(即信伯)之弟子陈齐之(即陈唯室),亦福建人,自言:“初疑‘逝者如斯’,10 每见先达必问,人皆有说以见告。及问先生,则曰:‘若说与公,只说得我底,公却自无所得。’——齐之其后有诗曰:闲花乱蕊竞红青,谁信风光不系停。问此果能知逝者,便须触处尽相应。——盖至此方有所自得。”11 于此诗可见与上堂呈四句偈也不甚相远。信伯之徒,亦主直指以开人心。必不可误认为禅。此即谢山所云“程门已有此一种”。

外此,还可举出一无直接从而传授之师,然仍是一见道之儒者,即范浚,字茂明,浙江兰溪人。世称“香溪先生”。因秦桧当国,闭门讲道。其文世所诵习,朱子取其“心箴”,元之胡仲子始表章之,谓其多超然自得之语。朱子谓先生不知从谁学。尝有答潘默成书云:“肤受末学,本无传承。所自喜者,徒以师心谋道,尚见古人自得之意,不孑孑为世俗趋慕耳。”——谢山谓“伊洛既出,诸儒各有所承,范香溪生婺中,独为崛起,其言无不与伊洛合,晦翁取之。……”又云:“先生所为文集,若未尝见关洛诸公书者,故绝口不及也。……”12 然则有得于孔孟之经,似略不染于世俗,又无师承,终于亦成为一出类拔萃人物,与象山同。

古之教人者,不论儒、释,以至于道,大抵多术多方。为师者随机指点,不限于教说。在禅门有所谓棒喝。喝是大声呼喝,棒是用木杖敲打,近于所谓体罚了。这在现代似乎已废,或者老师所持之戒尺仍在,是用以儆戒年轻沙弥之犯规矩。此外在坐禅时有困累而昏沉瞌睡者,监场僧还有时持一附着软球的长竿去触醒他。当然,这些在寺庙中有,在书院中从来没有。棒喝自表面观之,也颇近于野蛮了。然其意义不在此事本身,而在棒喝者以此警发学人,要将其知觉性提高到与祖师的同一水平,是因那一警而知觉性改观了,有时几乎是一切颠倒过来,成其顿悟。此之谓“接引”人,其内中深义有在于此。自世俗观之,这便是“狂禅”之作为。在道学家则从来不用这一套,然其指点,或接引,或开示,也随机应节,进退无常。端在为师者之善诱善导。轻轻一指点,也可发人深省。这类例子随处在宋明儒者中可见,聊举一二:

尹和靖初为科举之学。先生(苏 )谓之曰:“子以状元及第即学乎?抑科举之外别有所谓学乎?”——和靖未达。他日会茶。先生举盏以示曰:“此岂不是学?”和靖有省。先生令诣小程受学。

谢上蔡诵史,不遗一字。明道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谢闻之,汗流浃背,面发赤。明道却云:“只此便是恻隐之心。”及看明道读史,又却逐行看过,不差一字。谢甚不服。后来省悟,却将此事做话头,接引博学之士。

象山时时教人明心。一日,詹子南方侍坐。先生遽起,子南亦起。先生曰:“还用安排否?”

自外观之,道学家与禅师之启导之方,形式往往无异。然有根本主旨之异,所以方法究竟不同。道学家从来没有出一句无意义话头,如禅宗之教人参会。所言皆在理智中,可能其内容超理智而上,但绝非神秘使人不解,如猜谜语。明之王汝中,阳明之大弟了,尝云:“师门尝有入悟三种教法:从知解而得者,谓之‘解悟’,未离言诠。从静中而得者,谓之‘证悟’,犹有待于境。从人事练习而得者,忘言忘境,触处逢源,愈摇荡,愈凝寂,始为‘彻悟’。”

想来孔子之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其说“闻道”,有如此重大,必定是与彻悟有关。即后世之所谓“见道”。禅修似乎是达到大彻大悟之后,不久便死去。但道学家或儒家之修为,不以彻悟为极,与今之精神哲学同。其宗旨在于转化气质,乐其所学,彻悟也只是其精神追求之路上一里程碑。释氏也有平生一悟再悟的,总之是一番精神经验,或大或小。纵使有了最高经验,不必其人便死,在儒者还有立己立人达己达人,以至治国平天下一系列大事。历史上闻道或见道之士不胜枚举,为史者也未能搜罗皆尽,或著名或不著名,兹拈出一例,以概其余。

赵思孟,又称赵醇叟,宋之宗室,以恩得监潭州南岳庙。寓居南岳萧寺中,从(胡)五峰游,余三十年,自以为未有得。其后有室家之戚,历时而情累未遣,颇以为病。一日晨起,洒然有喜色,家人怪而问焉,则笑而不答。已而语其友人曰:“吾今而后,始为不负此生。平时滞吝,冰解冻消,其乐有不可名言者。”乾道八年卒(1172),年六十四。13

注释:

1 兹即从道学家中录出一人为例:“张九成,字子韶,钱塘人。从学龟山。绍兴二年,廷对第一。……”“有所谓《心传录》者,首载杲老(即僧宗杲)之言,以‘天命之谓性’为‘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为‘圆满报身’,‘修道之谓教’为‘千百亿化身’。影傍虚喝,闻者惊喜。晦庵尝谓洪适刊此书于会稽,其患烈于洪水猛兽。……上蔡(谢良佐)言禅,每明言禅,尚为直情径行。杲老教横浦改头换面,借儒谈禅而不复自认为禅,是为以伪易真,鲜不惑矣。”——黄宗羲于此条曰:“朱子言张公始学于龟山之门,而逃儒以归于释。宗杲语之曰:‘左右既得把柄,入手开导之际,当改头换面,随宜说法。使殊途同归,则住世出世间,两无遗憾矣。’……横浦虽得力于宗门,然清苦诚笃,所守不移,亦未尝讳言其非禅也。若改头换面,便是自欺欺人,并亦失却宗门眼目也。”(见《横浦学案》并其《附录》)

2 广莫,即旷漠。

3 据梁慧皎撰《高僧传》,自竺僧显而下,习禅者二十一人。据唐道宣《续高僧传》菩提达摩以前尚有四人。

4 《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十一,上,伊川先生语,张绎录。

5 《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十一,上,伊川先生语,张绎录。

6 《河南程氏遗书》卷二十一,上,伊川先生语,张绎录。

7 《河南程氏遗书》卷二,上。

8 《震泽记善录》。

9 《震泽学案》。

10 《论语》。

11 《震泽记善录》。

12 四库集部,收《香溪集》二十二卷。以上并见《学案》卷四十五。

13 《学案》卷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