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法 评 论 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

 

一条在延伸的板凳
--中国联邦主义思潮在海内外

吴稼祥

公法评论编者按:本文经过技术处理,请吴稼祥先生及读者原谅。

如果把联邦主义立场比作一条板凳,那么,我最近发现,坐到这条板凳上来的尊
臀逐渐多了起来,而且它们有的本来属于政治观点相当对立的脑袋。作为江泽民
先生京外智库的上海社会科学院,也有人作为汪道涵的被咨询人员,研究过联邦制
问题。我本人,也坐到了这条凳子上来。而我,关心过80年代中国政治改革的人也
许知道,曾经是一个新权威主义者,虽然与民主改革的立场最终一致,但肯定与联
邦主义的立场风马牛难相及。

我从1989年入狱后,便开始反思新权威主义。反思的结果,我发现,六四前不少
批评新权威主义的朋友的观点是对的,新权威在与自由的“蜜月”期里,完全有
可能掐死自由“新娘”,并与法西斯主义“偷情”。进一步的研究使我想到,一
个多民族的专制大国面临着“统一与民主”的两难选择困境,这是自由与权威的
张力造成的。摆脱这个困境的一个选择是联邦化。我于2000年赴美做访问研究,
将我在狱中的思考写成《头对着墙:大国的民主化》一书,于今年7月在台湾联经
出版公司出版。不问可知,我是一屁股坐在了这条板凳上。

某些研究中国宪政改革的朋友们可能发现,他们的凳子和联邦主义的凳子有交叉
点,他们与板凳面相接触的部分也向这个交叉点挪动。柳大正先生友在大纪元网
站和21世纪基金会的网上刊物“议报”上发表系列短文,从规范层面为联邦主义
刻划边界,介绍西方的联邦主义思想,探讨中国的大一统问题,看上去,宪政理
论功底颇为深厚。在哈佛大学法学院读硕士学位的陈小平先生,据说准备将民国
初年流行的“联省自治”思潮作为他的论文题目。他原来任教中国政法大学宪法
教研室,研究宪政问题累月经年。他们的落坐,使联邦主义的凳子加长了许多。

耐人寻味的是这条板凳向中国大陆内部的延伸。2000年中山大学在哈佛燕京的访
问学者肖滨突然对联邦主义问题深感兴趣,读了很多书,想了不少问题,摩拳擦
掌地回去要写一本研究联邦制问题的书,他的书可能是要坐在这条凳子上写了。
还有个名叫刘海波的人,写了篇名叫《“规则与秩序”和中国政治改革的关键》
的长文,兴致勃勃地提出了“宪政联邦主义”的主张,他怀着重新发现这个问题
的喜悦问道:“我提出宪政联邦主义为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关键,这是否是一个
过于激进的、过于重视理性设计的想法,是种致命的自负?它是否有现实可行性
?”可见,联邦主义对于他,似乎是条比婚床还让他激动的凳子。另一个重返学
界的王天成,猛然迸发创作激情,要“四论共和国”,对联邦制进行思考。国内
的“公法评论”网,设有“联邦主义专题”,给联邦主义的凳子提供了不少座位。

如果说国内从政治上研究联邦制的人还没有登入大雅之堂的话,那么,最高学府
北京大学则为从财政问题上研究联邦制的学者设了不少雅座。最近,新加波南洋
理工大学博士陈抗,美国马里兰大学和伯克利加州大学教授钱颍一都前去落座,
讲演中国90年代的“财政联邦制”问题。这些讲演,还被做成学术简报,或上报
政府机关,或流布网络世界。

粗粗浏览一下联邦主义这条在不断延伸的板凳,和坐在上面的形形色色的人们,
我忽然觉得,如其说它是条凳子,不如说它是座桥梁,是条彩虹,跨在人类思想
的条条鸿沟之上。联邦主义思潮在中国语境中兴起,是一个让人欣慰的迹象,表
明中国的学者和思想者们,渐渐在摆脱极端思维,慢慢接受了兼容思维。联邦主
义思想的基本特征就是“协调(balance)”与“磋商(negociation)”,而不
是对立与你死我活。

从这个意义上,我想说,联邦主义的凳子,是大家能坐下来协商谈判的凳子,它
的延伸,也就是中国希望的延伸。从战场到街头,从街头到谈判桌,说不准正是
中国政治发展的一个缩影。

2001年11月27日于美国麻省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