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法评论

丁松泉

WTO与中国外交新思维

　　经过长达16年马拉松式的谈判，中国终于走完了迈向WTO的漫漫征程，从而真正融入了现存国际秩序。WTO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人所共知，但它对中国外交可能同样具有深远的影响，这一点往往为人们所忽视。

　　中国曾是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之一，并在东亚地区成为中央之国，整个东亚秩序是由中国主导的，历代中国人也引以为豪。但自近代以来，西方资本主义列强不仅凭借其坚船利炮叩破了中华帝国的大门，并通过强加给中国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和割地、赔款、划分势力范围等行为，破坏了中国领土和主权的完整，伤害了中国人的民族尊严；另一方面，又彻底摧毁了原先以中国为主导的东亚国际秩序，并使中国周边地区成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或附庸，成为侵略中国的前沿地带。在这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东亚国际秩序，成为中华民族发展和中国在国际社会中赢回尊严的巨大障碍，理所当然地为中国民众所敌视。改变这一不公正、不合理的国际秩序，成为历代中国人所梦寐以求的目标。即使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由于西方列强对新中国的敌视和经济封锁以及西方出于冷战的需要而对中国全面实行的遏制政策，使中国长时间游离于主流世界秩序之外，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中国大陆长时间被排斥在联合国及其它重要国际组织之外，按尼克松的话说，便是长期处于\"愤怒的孤独\"之中。整个东亚成为美国等西方国家遏制中国的锁链，在世界范围内，在现存国际秩序中，中国始终处在受压制的地位。这种国际秩序不断强化中国的敌意和反抗。中国在外交上因此以\"国家要独立、民族要解放、人民要革命\"为口号，联合世界上其他处于弱势地位的民族和人民一起，向现存国际秩序发起挑战，试图建立一种符合自己愿望和要求的国际新秩序。但是，挑战现存的国际秩序，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事实上，维护现实的力量异常强大，而长期处于挑战地位的中国也发现这种挑战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处于封闭状态的中国不能充分享受现代科技发展带来的经济繁荣和社会发展。理性、务实的邓小平认识到这一点，通过改革开放，逐步变挑战现存国际秩序政策为力争融入主流国际社会，分享科技发展和全球贸易的成果。

　　中国力图融入国际社会的努力也曾历经挫折，中国长时间不能加入WTO，北京申奥也受到了人为的阻碍，中国的统一大业也受到外部力量的阻挠，在\"中国威胁论\"思维主导下，在前苏联解体和冷战结束后，美国把遏制的重点针对了中国，并在人权、西藏等问题上不断干预中国事务，这使中国对现存国际秩序仍心存疑虑和不满，在外交思维中，反对霸权主义、建立新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占据了重要地位。

　　90年代以来，中国以其坚定的改革开放政策造就的经济繁荣和社会发展重新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加之中国实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不试图主动挑战现存国际秩序，因此，西方也逐步采取了积极的接触政策，中国在国际社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容纳，北京申奥的成功和中国加入WTO，是这一进程的自然结果。

　　中国人终于发现，尽管西方在人权、台湾、西藏等问题上仍不时干预中国的事务，但总体上看，现存的国际秩序不仅已不再是一种敌对力量，而且，通过融入这一体系，在机制内开展合作、竞争和适度的斗争，可以更好地实现国家利益。香港、澳门的回归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台湾问题归根结底是两岸中国人自己的事情，随着中国的崛起，两岸经济联系的加强以及中国大陆走向开明与繁荣，台湾问题的解决有着较为乐观的前景。

　　如果两岸中国人自己已经达成共识，外部力量很难干预。如果中国保持社会稳定和经济持续增长，中国加入西方七国俱乐部也为时不远了。这样，中国不仅真正融入了现存国际秩序，而且成为这一体系中极为重要的一员。

　　据此，现在该是修正中国外交思维的时候了。中国应该推行外交新思维，这种外交新思维不以反对霸权主义、建立新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为重点，而改为加强更国际合作、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及完善现行国际政治经济秩序。

　　以\"反对霸权主义、建立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为重点的外交政策，不利于中国与国际社会加强合作。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中国的崛起心存疑虑，认为中国未来的发展充满着不确定性，甚至有人预言\"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宣扬\"中国威胁论\"，猜测中国会像希特勒德国那样成为4国际秩序的颠覆力量，从而会加强对中国的防范和遏制，中国周边国家也心存担忧。事实上，中国没有这样的企图，中国已经分享到了现行国际秩序的实惠，是现行秩序的受益者，没有必要通过摧毁现行秩序来实现国家利益。既如此，中国的外交思维和外交政策就应作相应的调整。

　　尽管美国等国时常在人权等问题上对中国指手划脚，令中国人感到霸气十足，难以容忍，但客观地说，现在，美国主导下的稳定的国际秩序确保了全球总体上的和平，使中国得以在相对和平安定的国际环境中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致力于现代化建设和民族复兴大业。从经济层面上说，维持这样一种全球秩序需要极大的成本，依中国目前的经济实力，在海外大量驻军、建立庞大的航母群是不现实的，也不利于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只有美国具备这样的条件。更进一步看，在目前这样的秩序下，中国外贸出口逐年增长，中国产品的海外市场日益扩大，外贸每年都有顺差，外汇每年都有盈余，现在终于积累了1800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与此同时，外资也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市场，中国还从西方那儿学到了西方先进的科技和管理。随着中国加入WTO，中国虽然也要付出一定的成本，但长远看，中国将分享经济全球化带来的好处，使现代化建设得到持续有效的推动。

　　中国国家利益有多方面的体现，但在我看来，最核心的国家利益有两个：一是经济发展，二是国家统一，前者需要中国在现行国际秩序特别是WTO 的框架内，通过公平竞争与合作来取得；后者主要依靠中国经济发展、国力的增强以及台湾海峡两岸经济依赖性的增强和良性互动来解决，需要在现行秩序下循序渐进地推进和平统一进程。

　　因此，如果明年召开的中共十六大推出中国外交新思维，以\"加强国际合作，促进共同发展\"为外交重点和主线，将是十分明智的。

　　　　上网日期 2001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