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法 评 论

 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et revelabitur quasi aqua iudicium et iustitia quasi torrens fortis

 

施特劳斯致施密特的信

汪庆华译李猛校

第一封信
亲爱的施密特教授:

洛克菲勒基金会秘书处告知我,洛克菲勒基金会德国分会已经以我所希望的方式推荐我
到巴黎中心处,估计五月中旬,这件事可以最后确定。尽管就我耳闻,这次推荐仍可能会被撤
回,我现在还是预先考虑今年秋天将会被派往巴黎。
我无法不在这次通信中,再次对您支持我的申请表示由衷的感谢。这不只是因为您给的外在的事
务上的帮助,而且还因为这件事至关重要,我不得不向您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教授,请允许我表
明,您对我的霍布斯研究表现出的兴趣代表了我曾经得到的和我所能梦想的对我的学术著作的最
荣幸和最热心的肯定。

列奥·施特劳施
恭祝大安!

列奥·施特劳施
1932年3月11日
Hohenzollernkorso11Berlin-Neutempelho

第二封信

前几天,我再次回顾了一下您在《政治的概念》中所表达的观念,以及我的反对意见,它们同时
在《社会科学文库》中出版。在回顾的时候,我想到了两点,因为我不能再通过评论的方式提出
它们,所以我通过写信就教于您。
就我从关于您的著作的各种对话来看,您的主题特别容易遭到误解,因为您间或表达自己的
时候,采取的大致是下面这样的方式:政治斗争是各种可能的团体斗争中最激烈的一种。这种阐
释导致了误解,即政治常常假设人之间一种本身具有非政治特点的敌对已经预先存在,换言之,
政治是作为结果的产物,或者仅仅是后者的补充而已。如果我正确地理解了您的意思——不可否
认的是,更多的是从口头交流而不是您的文本中获得这种理解的——那么它会明确地导向这样的
结论,人类本性中有一种形成排他性团体的原初倾向。
在更全面地分析您的文本之后,人们就会获得这样的印象,反对左派的争论——这种争论乍
看上去是彻底的抱成一团的——已经崩溃,分裂成了两派互不相容或者说,至少是异质性的思
潮。左右两派的斗争表现为(1)、国际主义的和平主义者与好斗的民族主义者之间的斗争。
(2)、无政府主义的社会主义和权威取向的社会主义的斗争。不需要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两种斗争
本身就是不一致的。在我的评论中,我已经解释了为什么第二种斗争(无政府主义vs.权威)在我
看来是更加根本的,而且从最终的意义上来说,它是唯一值得考虑的斗争。不言而喻的是,人们
不能于满足上述的观察。毕竟,好斗的民族主义和对权威秩序的同情这二者的相互一致(最初的
时候只是经验性的)几乎不可能完全都是偶然的。对“权威主义”和“民族主义”之间的关系作
如下解释——右派最终确立的是人性恶的原则;因为人的本性就是恶的,因此他需要受统治。但
是,统治的确立,人们的联合只能通过在一个反对其他人的集体中才能实现——与您的理解相符
吗?人的每一种联合都必然是与其他人的一次分离。分离的趋势(于是随之出现的是敌友各自组
成集团)是人类的本性所赋予的;在这层意义上,它成了命运,是一种周期现象。但是,这样理
解的政治就不是国家的构成性的原则,也不是“秩序”的构成原则,而只是国家的条件。我认
为,政治和国家的等级关系在您的文本中并没有得以充分展现。您的“国家的概念预先假设了政
治的概念”的主张是模棱两可的:“预设”意味着构成性的原则或者条件。在第一层意义上,这
种说法难以为继,就象语源(political-polis)所证明的那样。当您的文章评论者在《莱因-
美因人民日报》(7月5日)发表文章指责您具有“唯社会学论”的时候,他的反对所揭示出来的
就是这种意涵。
我以下面的要求来结束这封信,即恳请您包涵大度,留意对我此前评论的这个补充,就象您
对我此前评论的态度一样。
恭祝大安!

列奥·施特劳施
1932年9月4日
Hohenzollernkorso11
Berlin-Neutempelhof


第三封信
亲爱的施密特教授:
首先,我要告诉您洛克菲勒基金会已经准备再授予我一年的研究基金,这主要归功于您对我
的霍布斯研究第一部分(它是献给您的)的评价。我准备在这里接着学习一个学期,并在明年的
上半年去英国。
下面,我将满怀尊敬地告知您一则消息。您有次向我提到(哈佛大学)的弗里德里希教授告
知您,他有个计划,准备编辑霍布斯著作的批评版文集。我对参与这份编辑工作非常感兴趣。我
在编辑的技术方面有丰富的经验,而且,在我停留英国期间,肯定有机会熟悉霍布斯的手稿。不
知您是否方便告知我霍布斯文集的编辑将会选用那些材料,我甚至不知道是收入他的所有著作还
是只收入他的政治著作,以及您是否愿意支持我参与这次编辑工作。
至于“巴黎”,恐怕我几乎说不出任何您不熟悉的东西。在当地学者中,马西尼翁
(ArabistMassignon)和西格弗里德(AndréSiegfried)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从整体上
来说,这里的哲学还处于战前的阶段。总的来说,这里论文的平均水平比德国的更精深、扎实,
这可能和这个国家平均的人文教育水平比较高有关。
同时,我多少有些被莫拉斯(Mauras)所吸引了。显然,可以将他和霍布斯相比(更不要说他对
霍布斯的依赖)。如果能和他说上话,我将会非常高兴,您是否愿意写几句话把我介绍给他?如
果您愿意这样作的话,那我真是感激不尽。
再次对您给我的支持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恭祝大安!

列奥·施特劳施
1933年7月10日
于4rueduParcdeMontsourisParis(1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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