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人类学与科学   罗杰·M·基辛
 
 
 
 
现代人对"科学的"研究特别尊敬。科学把我们带上月球,也使人类在技术上可以驾驭地球,并且一窥宇宙和生命的奥秘。
   
社会科学--心理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社会人 类学,以及其他相关学科----科学方法"的必要。一方面因为想要跻身科学之列以享殊荣,另一方面是许多方法和模 型在探讨自然世界时的确非常有效,因此想将它们应用于人类 行为和社会生活的研究。
   
从最实用的观点说,我们可以将科学概略地定义为:依据 系统性的观察和实验,寻求有秩序的框架来解释事物。自然科 学的科学框架就是一种系统性的组织,具有下述特点,
    1.
对于所要寻求解释的那些事物有明确的定义。
    2.
有一组界定好的观察·实验和推论的步骤,是大家所公认并能加以控制的。
    3.
理论性的陈述(即提出科学的通则、法则、假设)和事物的关系可以说明得非常清楚。因此其论证是否合理是能够试验的。更简单地说,在科学陈述和被观察事物之间,必能容许因为进一步的证据而加以推翻。
    4.
任何科学陈述最后必须尽可能系统化地受制于最基本的物理和化学法则。
   
这个对自然科学的古典看法今天大致仍可以接受。但近五十年来,我们的认识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1.
量子物理学指出,被观察现象与视察者之间存在着矛盾不清的关系。即使在超微粒子物理学中,观察的过程也不可避免地改变了被观察的事物。而且,在某一个层次是决定性的事物(就因果关系的古典意义而言),到了较低层次除了就某种累积的统计意义而言又不能肯定了。因此;以前对。客观性""预测"的强调就必须修正,或者赋予新的意义。
    2.
科学推论的过程不一定是系统的基于从观察到理论的一条线。詹姆斯·沃森在《双螺旋链》(1968)一书中清楚地说明,要找到"正确答案",需要猜测和直觉的帮助。然而一旦我到答案,我们还是认为其"正确性"须经进一步的验证,看看是否有更多的证据。
    3.
如托马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1970)一书中清楚地论证,某一特定科学在一定的阶段中,必须在假设的框架中操作,哪些事物需要解释、什么构成解释,观察需如何进行,又如何与理论结合在一起等等。这种框架就叫做规范。科学上的重大突破就是推翻一个这样的框架再建立起新的框架,而不是单纯地从事新发现。然而,卡尔,波普和其他学者认为,这并不意味着规范纯粹是相对性的而不具积累性的:某些规范比其他规范更适用,局部性规范结合在一起会形成更有力的整体性规范,科学知识就是这样积累起来的了。
    4.
现代自然科学逐渐被迫处理的解释网络,其实只能间接验证,所假设的实体只能间接观察。因此,研究超微粒子的物理学者为了解释他们的测量,就假设不能观察到粒子的存在;宇宙学者设想出来的宇宙起源理论,根据太空物理学的证据变得多少可信,但仍然无法验证。今天的自然科学比起过去,处理的越来越是假说性的实体和具有可信程度的猜测。
   
最后,第二次大战以来各种信息科学--即广义的控制论 ----的兴起,赋予科学一个全新的面貌。信息科学处理的不是 物质而是差异。它们关心的是信息的形式、模式和组织。它们对实质、原因、能量等等的关心都是次一级的。
   
人类单是科学吗?上述的科学方法和人类学有什么关系呢?人类想要了解其他同类的努力非是科学的"不行吗?这是 首先要怀疑的一点。欧洲的哲学家已经指出,心灵想要领会其 他心灵时,有意识机体在观察其他有意识机体时,具有道德(即伦理/价值)制度的人,在研究其他同样有不同的道德制度的人时,一开始就很难有所谓客观。物理学家虽然凭借分裂粒子以 观察其反应,但他们能控制这种分裂;人类学家可不然,巴西 印第安人能意识到人类学家的观察,因此可能调整自己的外在 行为以制造出他们希望人类学家看到的样子。而且我们自己的文化价值和心理倾向很容易使我们的所见所闻具有选择性。
   
总之,古典的科学方法显然并不适于人类学者常常研究的现象。要想了解一个神话或仪式的象征和意义,不同于预测下"次选举谁会当选,也不同于测验老鼠如何学习。人类学家没什么好测量、计算或预测的。他们的工作比较象是在诠释《哈姆雷特》这类文学作品。 人类学和现代自然科学间的关系,还有最后一点值得提出来。处理生物性或人为系统中的形式、模式、关系、"程式"等信息科学的兴起,具有重要的人类学意义。由于新兴的信息科学处理的是程式的组织以及信息的传递,而人类的知识--保加利亚主妇或巴西印第安人的知识--正好属于这个生物信息系统的大范畴,因此也受制于这种系统的法则。
   
从科学的立场来说,人类学者希望能了解的现象是极端复杂的,和天文学家一样,他们并不能对研究对象进行实验。人脑是个非常神奇复杂的自然系统。而且人类的社会行为是无数变项交织成的产物,因此传统科学的狭隘眼光显然就不适宜了,但研究复杂系统的科际综合性科学的兴起却多少带来了一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