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法 评 论

 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使公义如江河滔滔!
et revelabitur quasi aqua iudicium et iustitia quasi torrens fortis




索绪尔语言理论体系中的时空观

□裴文

时空观是索绪尔语言理论体系中的必要组成部分,然而,这个命题却被遮蔽了近百年。无论是在欧洲,还是在美洲,无论是在亚洲还是在大洋州,新生语言学派富有创见的贡献、现代语言学派各个学科卓有成效的拓展,无一不是来自索绪尔哲学思想的垂青。语言与言语的区分理论是特鲁别茨柯伊音位学创立的基础,共时与历时的区分理论打破了传统比较语言学混沌的研究方式,给新语法学派狭隘的历史主义点实施了一种震荡性的反动,更值得一提的是,索绪尔的语言理论体系的恩惠不仅仅囿于现代语言学,随着岁月的推进不断向周边学科延展,符号系统观则早已成为符号学这门显学的指南针。拉康在精神分析领域得出有益的结论:无意识具有彻底的言语体系结构。列维-施特劳斯将索绪尔的理论构架导入人类亲属关系、风俗习惯等等方面的研究,创立了结构人类学。遗憾的是,索绪尔理论体系中的地理语言学却遭遇了令人难以理解遮蔽,他从空间的视阈阐释语言形式的分布并以此凸显出来的时空观一直处于隐性状态。

要探讨索绪尔的时空观,我们首先应该非常清晰地了解索绪尔的理论构建,并确定我们的言说是在整个理论体系中的哪一个层面、怎样的周边关系中展开的,以确保我们的话语具有真实的存在价值。

索绪尔以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这两大支柱构建了他的语言学理论体系。语言学是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的辨证统一。内部语言学研究言语体系中语言的组织以及语言的内在系统,比方,横向组合关系和关联聚合关系,等等。它的研究对象是一个整体,是一个严密的、同质的分类原则。外部语言学则研究言语体系中言语的地理扩展和方言的分裂语境,不涉及语言的内部系统和规则,比方,交际的力量和乡土观念,等等。它的研究对象包括民族语的历史、地理,普通语音学,词源学,等等,是一种异质的安排与整理。外部语言学是内部语言学的承载,内部语言学是外部语言学的前提。前者涉及言语体系的恒定方面,它超越时间和空间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是语言抽象的部分;后者则观照语言的动态方面,受制于时间或空间,是言语体系的具象的部分。

语言的多样性是最基本的客观存在,索绪尔从语言多样性入手,他的观点是:自然的事实必须首先就其本身来进行研究。在追索语言多样性原因的过程中,索绪尔完成了对语言时间和空间交错的思考,形成独特的语言时空观。

他首先指认语言的多样性,同时,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事实,即语言的相似性。多样性与相似性并存,但是前者是绝对的事实,后者则是相对的事实,因为相似性是以多样性为基础的,它只可能存在于一定的范围和一定的程度内。参照语言的相似性,索绪尔归纳出语言在三个层面上的多样性:其一,语言亲属关系中的多样性;其二,没有明确亲属关系的绝对多样性;其三,同一语系内部的多样性,即方言。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语言的多样性呢?首先,时间是主要的原因,在索绪尔看来,空间本身对语言不能起到任何作用。时间因素可以用来解释语言在地理分布上多样性,可以说,语言波推进的速度是语言多样性的显在因素。无论语言波何在,等语特征线何在,都离不开时间因素的介入。时间因素对语言空间上的多样性具有足够的解释力,而当我们触及语言创新原发点的时候,时间因素的解释力便得到充分的彰显。

我们可以这样来认识:在创新的起源地与周边区域,对创新有两种态度,一是接受,二是拒绝。两者之间存在选择关系。而就接受或拒绝本身而言,又存在双向选择问题,一是地域上一致性的选择,二是时间上一致性的选择,也就是说,即便是接受或拒绝,也还有一个再度选择的问题。

在创新起源地,这样的变化只发生在时间的轴线上,是时间因素的作用,而在创新点以外的大部分地区先后都接受了这种变化,也就是说,在法国北部地区,不同的语言集团都相继接受了创新点的语言变化,形成了创新波或语言波。这样的事实无疑有时间和空间的同时介入,即选择了与创新点地域上的一致性和时间上的不一致性。而其中的庇卡底则有不同的选择,它的方言拒绝了与创新点地域上的一致性,从而保持了在时间上与创新点的相对一致性。

时间与空间原本是属于不同的两个范畴,但是,在语言这个问题上,两者表现出尤为密切的关系。尽管前人对语言多样性的研究由来已久,但是都没有体系化的构建,因此不具备普通理论价值。

索绪尔的时空观是有序交织在一起的,时间与空间的同时作用使方言的存在具有了合法性。或者说,语言的地域特点与时代特点交织在一起,而语言地域的特点是语言多样性的表面现象,语言的时间特点则是语言多样性的本质所在。事实上,对于语言来说,地域只是起到一种承载的作用,所以,语言的多样性往往依托地域来构建时间上的种种特征。

索绪尔的时空观能够为语言学乃至人文学科的其他领域提供更为重要的研究方法论意义。他的时空观将揭开新世纪语言学研究的新篇章,它将成为学界的亮点。它将在多大的程度上、多大的范围内给我们带来有意的指导和启示,还有待研究者们的进一步研究。就我个人的看法,我们应该有足够的理由保持乐观的态度。

(作者为南京大学副教授、博士生)

稿件来源: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