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法评论

　　　　信心与世界（纽曼）　　　　　　　　　　　　　　　

纽曼（John Henry Newman,l801＿189O)，英国基督教会史上的著名人物。1833年以后，英国牛津大学的一批神职人员和知识分子发动了一场旨在复兴早期基督教会传统的"牛津运动”，纽曼积极投身其中并成为主要代表之一。他和其他牛津运动成员发表了许多书册，批判教会内部的自由主义思潮，反对世俗政权干涉教会生活，主张在天主教和新教的对立中寻找中立的立场。牛津运动虽一度颇有声势，终于未能取得其预期结果。1845年，纽曼继他人之后宣布皈依天主教，后又接受神职，1878年被教皇立为红衣主教。《信心与世界》系纽曼证道论文，文章强调现实世界与情欲一样是违背上帝旨意的根本之罪，反映出遁世以求来世的思想主张。选文摘自《纽曼选集》，戴盛虞译，香港基督教辅侨出版社1957年第l版。

"恶人虽然连手，必不免受罚;义人的后裔，必得拯救。”《箴言》11:21当我们门听见人提到恶人的时候，我们往往会认为这必然是指那些生活颓废、行为失检、残酷、奸诈而又放荡的人而言。一般的态度不多都是如此;我们总以为那道地的罪恶都是我们身外的东西，而且是和我们离得很远的。比如就孩子们来说，当他们听到坏人和恶人的故事时，绝不会想到罪恶实际上可能就在他们身边。他们用畏怯的好奇心去幻想一些没有见到过的东西，那些东西既离奇又古怪，就好像是从外洋带来的，或者是另一个世界的产品一样;实"际上罪恶正是与生俱来，和他们结着终生不解之缘，又有着最坏与最深重的形式的;除了藉上帝超凡的恩赐而外是无法克服的，而且纵使被上帝的恩赐克服了，它还是在他们里面。因此，当我们成长起来的时候，无论我们是否沦落于现实世界中，我们通常不会明白圣经听说的关于罪恶之可憎与危殆的情形，是正应在我们自己身上的。虽然我们见着这世界，但它似乎不是世界那就是说，不是圣经所描写的那个世界。我们并不感觉，也未看出它那种罪恶深重的实质;它的样子对我们是很顺眼的;我们以为圣经上所提到的邪恶以及与邪恶相伴而来的苦难，对于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世界，都是应用不着的。

因此，当我们在圣经里面谈到关于邪恶之暂时得势以及其终必倾复，当我们读到"恶人虽然连手，必不免受罚"的时候，我们眼前好像有一幅图画，十足表现出一种专横的统治，叛逆的阴谋，以及对于宗教的大胆迫害，而这种种事件往牵延到一代或整个世纪。那位《箴言》的作者特别指出这类的邪恶，那是无疑的，可是他的意思包罗更广，连那些平常的，我们亲眼可见的事物，也包括在内。

难道这会是相反的吗?世界的本身难道不是邪恶的吗?其罪恶的由来是偶然的，诱致的，环境之复杂，恶化或过分所造成的呢，还是归根于我们心灵方面那至死不变的三大敌①之一棗世界(其中包括目无上帝、不信、诱惑及反基督)棗呢?无疑地，我们必须如此承认，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在洗礼中许愿去抵抗它呢?要不然，为什么圣经用我们所如此熟知的词句去描述它呢(这些词句只要我们留心一点便会知道是我们所熟悉的）？圣雅各②说:"与世俗为友，就是与上帝为敌，所以凡想要与世俗为友的，就是与上帝为敌?quot;(《雅各书》4:4)圣保罗也说:"行事为人顺从今世的风俗，顺服空中掌权者的首领，就是现今在悖逆之子心中运行的邪灵"(《以弗所书》2:2)，因而吩咐我们不要"效法这个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变化"(《罗马人书》12：2）;同时他又说基督"为我们的罪舍己，要救我们脱离这罪恶的世代”（《加拉太书》1:4）。同样，圣约翰也说:"不要爱世界和世界上的事。人若爱世界，爱父的心就不在，他里面了"(《约翰一书》2:15）。所以，我们得好好地弄清楚，圣经所称为世界的那个罪恶的联合，那受撒担暗中唆使而反对全能上帝的阴谋，是比普通的残酷、狡滑或放荡都来得更广泛更诡谲的而我们却正生存于此种世界之中;这世界不是仅仅代表某一集团或某一派系的人而已，它乃是人类社会本身。这世界正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经上听说"恶人虽然连手，必不免受罚"，其充分意义便正是指这个世界。世界在目前是很有势力的，但至终要被倾复;那时它的一切个别份子都"必不免受罚"，而"文人的后裔"则"必得拯救"。

现在我要来试行解释经文中"连手"一词所含的原意，以及它在各时代人类活动中所显明出来的意义。世界特有的罪是这样的:上帝要我们为来生而沽，世界却偏要我们为今世而活。我认为世界的罪恶，就是为今生而不为来生而活。它把上帝所禁戒的目标作为人类努力的主要规范;由于目标的错误，缩果它所作的便都变成邪恶。

这件事说来似乎容易，但实际却应该慎重考虑。在这一方面，世界的各种试探是和肉体的各种试探不同的。肉体没有理性，也不诉立于理智;但世界却基于理智行事。肉体的各种行径就和圣保罗所描述的一样，是争竞、忌恨、凶杀、奸淫、污秽，以及酗酒等等。傲慢、残酷、愤怒、报复、刚愎与色欲，也都是肉体的勾当。它们乃是未更新之人的自然果子，就如荆棘与蓟刺为土地的自然成长物一样。但世界的情形却不相同。世界有着很多的罪恶，但其特殊的过犯乃。在于胆敢从那和上帝的道与旨意相违反的方面去理论。它选定了一个错误目标的而努力。它之趋于错误的行径，好像是有根据似的，而且它宁愿采取自己观察事物的方法，而不以上帝的方法为准则。当夏娃看见禁果好作食物，她便受了肉体的引诱;而当那蛇向她说"你们不一定死"的时候，它所用的方法也正适合于世界的试探棗歪曲的理解。

这一点，如果你考察一下世界，看出它背叛上帝的方式和原因，你就会明白了。上帝在圣经里说的是一件事，世界却说另一件事，上帝说我们应该为来生而活;世界却说我们应该为今生而活。它为什么能够这样说呢?它所用的论据是什么呢?且让我们来加以讨论。

人似乎是为了今世而被造的;这是使他们忽视来世的原因;他们以为他们有理由相信，而且也以为他们很了解，今世便是他们行将为之劳作，并对之贡献他们一切智能的世界。因此，他们坚决地否认他们应该为来世生活。这并不是他们有心要违反上帝的道，而是他们否认上帝说过他们必须直接为来世而生活的话。就如以色列人拜金牛犊的时候，他们并不公然弃绝亚陌拉罕的上帝，而只声言他们不过是藉那金牛犊为象征来崇拜他。照样，一般人把今世当作其至善与神灵去追求时，大都否认他们实际上是背弃了他们的创造主，而声辩着说，上帝要他们藉着这世界，而且在这世界之中去崇拜他的。

所以，不管现在是如何地包罗万象与变化无穷，让我们不要留恋它吧;让我们任它去自生自灭，让我们转向那又活又真的上帝，他已经在耶酥身上把自已显示给我们。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他比整个世界都更真实，虽然现世的芸芸众生如何一口同声地反对他。如果我们怀疑真理到底在什么地方，让我们向他祷告，求他启示我们;让我们祈求他给我谦卑，使我们得以追求正道;给我们诚实，使我们不存欺诈;给我们爱心，使我们企慕真理;更给我信心，使我们肯接受它。这样，当末日到来，那些曾经在邪恶中连手的群众们受罚的时候，我们可以成为经上听说的那些"得拯救"的人。让我们丢开一切借口，一切不公与不诚之处，一切良心上的玩忽，一切自欺，以及一切对忏悔的迁延。让我们仅仅存下一个愿望棗那便是使上帝喜悦；如果我们有了这个愿望，我就可以确切地说，我们从此使不再会被世界蒙蔽，不管它的声音如何响亮，辩论如何言之成理，好似是上帝在赞许它一般;因为我们要"从那圣者受恩膏"，并且要，知道一切的事"。

1838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