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法评论

莫尔特曼教授访谈录

问：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首先，能否简单谈谈此次的行程安排？
答：此次行程总共二十天，在香港停留两天，然后访问中国大陆的其它城市，包括广州、上海、西安、北京等地。在这里要感谢香港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的邀请，通过他们的热情安排，我能够再次在香港和中国大陆各所大学进行讲学。
问：据我所知，此次并非您首次到访香港，通过几次访问，您对香港有何感受？
答：自七十年代以来，我就开始访问亚洲，包括韩国、菲律宾和香港。我很高兴再次来到香港。香港也总在不断地变化，碧水蓝天，又看见许多新的建筑，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城市。从文化交流方面来看，香港扮演着历史性的角色，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一个中心。它让我们看到了文化之间的相互交流，而不是相互冲突，如亨廷顿所说的那样。
问：您这次所见到的香港已是九七之后的香港，您觉得香港和以前有没有甚么不同和改变？
答：也许会有所不同和改变，但是我想，这种改变对于我这样一个参观者来讲是不可见的。

信上帝面对未来有希望
问：我想问一个经常被讨论的问题。为了响应罗素，许多神学家包括您在内都讨论过这个问题：为甚么我是一个基督徒？您知道，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这个问题似乎十分显眼。您能否就这一点简单地谈一谈？
答：首先，我本身来自汉堡的一个世俗家庭。世界的动荡，尤其是二十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给我带来很大的影响。我的经历使我明白上帝乃是希望，乃是应许。过去，欧洲帝国和基督教国家对世界的统治使许多地方，包括中国在内，成了欧洲的殖民地。两次世界大战是西方的大灾难，但我想这个大灾难为基督教信仰和其它文明带来了一个新开端。如果我们相信上帝，我们就会更加相信未来，会对未来更加充满希望。
问：对了，您在许多地方提到您的神学与具体的处境相关。在这种相互关系中，导致您致力神学的最为重要的因素是甚么？或者，您从基督教神学中所体会到的最为重要的东西是甚么？
答：首先，基督教不只是诸宗教中的一种宗教。基督来临，不是要在这个世界中建立一个宗教，而是要给予新生命，这是基督信仰的核心。以此，基督信仰不断地带来生命的转变和更新，使世界朝向一个和平的未来。在现代的俗世化世界中，我们的生活都十分相似，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多元宗教的社会之中。信仰基督的信徒亦是一个少数群体，这是基督教世界或者说基督教帝国的没落，但也是基督信仰重生的契机。
问：现在，我们转向另一个问题。在为《创造中的上帝》一书之中译本所写的前言中，您提到了中国的经典文本《道德经》，也就是《老子》，并把它看做是令您重新思考人类生存处境和生态处境的一个思想源泉。您能简单谈谈对《老子》一书的看法吗？
答：这是一个完美的形而上学。《道德经》给我的启示是应该强调绿色地球的概念，应该更加重视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和谐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不是象工业经济那样，不断地攫取自然，破坏环境，而是更加重视和谐和创造。
问：像您所提到的那样，福山（Francis Fukuyama）认为历史以资本主义的胜利为终结点。于此相反，一些中国知识分子则乐观地认为二十一世纪将是中国文化的世纪。对此您有甚么样的看法？
答：现代世界的外观到处都一样，有同样的高楼大厦，有同样的流行时尚。但是每一种文化都是特殊的，不是普遍的，中国文化、德国文化、美国文化等等都是特殊性的。这些特殊文化只有通过现代世界、通过相互交流，比如许多年前的中德文化交往一样，而相互增进理解和合作。
另外，资本主义中的不平等，对地球的攫取，以及地球和受压迫者的反抗，将会引致资本主义的衰落。福山关于历史终点的说法乃是对黑格尔的一种错误解释。在黑格尔那里，历史终点的标志并不是缺乏其它替代性选择，而是克服冲突的自由。
问：谈到文化交流，您的好几本着作，比如说《被钉十字架的上帝》、《创造中的上帝》，都已经译成中文分别在香港、台湾、上海等地出版，也可以说是文化交流的一个方面。并且，您也会与香港的神学家们有一次讨论和对话，最后，您能否就此谈谈您的感想？
答：我非常高兴我的作品能够译成中文。香港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为此做了很多工作，我也要感谢他们在翻译和出版方面所做的工作。在他们的安排下，我的作品能够在香港和中国大陆出版。国际间的文化思想方面的交流是很重要的。在科学方面，我们可以互相学习，在基督教思想方面也是如此。
我想说的是，在中国的基督徒和在其它地方的基督徒一样，都属于同一个世界性的共同体，属于同一种普世性的团契。现在，欧洲是一个后基督教的社会，香港也是一个后基督教的社会，只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具体处境不尽相同。但是，在一个后基督教社会中，作为少数群体的基督徒，我们如何持存下去，如何进行普世性的宣教，又是我们所共同面对的问题。
问：谢谢您与我们一起分享您的想法！
附：莫尔特曼教授简介：一九二六年生于汉堡，二战期间成为战俘，开始研习福音神学。一九五二年于哥廷根大学取得神学博士学位。其后曾相继任教于伍伯塔尔教会神学院、波恩大学、图宾根大学福音神学系。著述甚多且影响甚大，如《盼望神学》、《被钉十字架的上帝》、《三位一体与上帝国》、《创造中的上帝》等等。已经译成中文出版的计有：《被钉十字架的上帝》、《创造中的上帝》（以上两种由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出版）、《公义创建未来》（基道书楼）、《为甚么我是一个基督徒》（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