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松泉

美利坚：一个超罗马帝国

　　19世纪曾经有一位叫亚当。亨利的学者向美国人描述了将来有一天，太平洋成为美国的内湖的情景：如果美国人占领了中国市场，那么，它的财富和力量就必定能超过罗马人、英国人和君士坦丁大帝。今日，在美国的敌人--苏联帝国及其共产主义体系全面崩溃的后冷战时代，就美国而言，已经不仅仅是太平洋成为了它的内湖，这个国家似乎没有了疆界，它的触须可以伸向全球的任何一个角落，它在全球各地驻扎军队，以其无可匹敌的强权确保它有能力向全世界索取资源，又向全世界推销它的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尤其是价值观。它以其被广泛接受的自由、民主、人权为核心内容的价值体系优势和语言、文化优势，构成为全世界没有任何国家可以望其项背的"软实力"（约瑟夫。奈称之为"soft power"）。这是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崭新的帝国，有人称之为新罗马帝国。而在我看来，仅称之为新罗马帝国不足于概括其特征，它的许多特征已远远超过了罗马帝国。因此，在我看来，它不仅是一个新罗马帝国，更是一个超罗马帝国。

　　公元前三世纪中叶到前二世纪中叶，通过布匿战争、马其顿战争等多次侵略战争，罗马征服了迦太基、西班牙大部分及马其顿、希腊诸地，到图拉真时达至最大版图：西起西班牙、不列颠，东达幼发拉底河上游，南自非洲北部，北迄多瑙河与莱茵河一带。在征服了迦太基等强敌后已成为地中海地区无可挑战的强权。在罗马全盛时代，它不仅有广袤的国土，以其强权维持了整个地区的秩序，而且，在战胜了主要的敌人后，它已经没有外在的敌人，没有一个外部的势力能够构成对它的威胁与挑战。它只有内部的叛乱而没有了外部的大的战争。罗马秩序确立了！

　　今日的美利坚帝国有着古罗马帝国的最原始的特征：庞大的帝国体系，没有了强大的对手和敌人，作为全球警察维持着全球的帝国秩序即所谓的"美利坚治下的和平"（Pax　Americana）

　　这个新帝国更有古罗马帝国不具有的或超越罗马帝国的新特征。

　　这个新帝国拥有至高无上、无可匹敌的强权，无论在硬实力，或在软实力上，都是如此。随着被美国人称之为"邪恶帝国"的苏联及其扶植下的东欧共产主义体系的崩溃，环顾全球，新帝国发现，在这个星球上，已经没有一个国家或国家联盟能够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上与它抗衡，不存在抗衡，甚至于没有了这样的动机，各国都很识趣。古罗马帝国只是一个地中海地区强权，在东方有中华帝国等。罗马帝国也没有诸多的软实力，罗马本身还被基督教征服了。不列颠帝国、拿破仑帝国、德意志帝国、苏联帝国，无论从范围上，还是在软硬实力上，还是在敌人的存在及敌我力量对比上，与今日的美利坚帝国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与历史上许多帝国不同的是，它不是受着强敌的困饶，而是受着没有强敌的困饶，人称之为"敌人缺乏综合症"。没有了强敌，帝国就很迷茫，不知其所战斗的方向。"9。11"事件为它树起了新的敌人，但是，恐怖主义只是一帮零星的土匪，而不是历史上其它帝国所遇到的强大的敌国。有时，它就把中国这样的国家当作敌人，因为如果没有敌人，它得制造出一个敌人来。

　　新帝国俨然成为全球权力与秩序的轴心，这个轴心向全球辐射，以北约为支撑伸入欧洲，以美日同盟等伸入亚洲，以美以及与部分阿拉伯国家的联盟伸入中东和波斯湾。全球各个区域围绕着新帝国轴心转。各国政要，准备上台的、新上台的和将要下台的，竞相前往轴心顶礼膜拜，有的并以此为荣耀。没有它的支持，任何人不可能担任联合国秘书长，聪明的安南吸取加利的教训，成为它恭顺的奴仆。

　　这个新帝国已从李普蔓Gap走到了李普曼剩余，即在能力与承诺之间的平衡中，能力已经大大超过了承诺，或履行这种承诺所需要的能力。它随手灭了塔利班，能量过剩的新帝国正渴望着攻打伊拉克这所谓的无赖国家，消耗过多剩余的能量，向全世界显耀它对"文明"的承诺，警告其它国家勿起挑战的念头。它不仅有足够的能力向全球作出承诺，还有足够的能力让别国为它奉献必要的力量，共同履行这份承诺。在1990年代，美国从其日本等盟友中筹集了相当可观的钱，用于进行海湾战争等帝国行动。这种引诱或迫使别国为其帝国行为作奉献的能力，也是罗马帝国皇帝只能在梦中享受到的。

　　这个帝国拥有无与伦比的软实力。英语，纯正美音的英语风靡全球，成为最有力的交流工具，当各国的学生耗费数年甚至十多年的精力学习英语时，它的学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别的东西，语言的便利还为帝国节约了交易费用。美元，在全球经济体系中的作用在可预见的将来没有真正的挑战者，而美利坚帝国可以利用这个工具，既作为可行使的软实力称霸全球经济，更可利用这个工具谋取更多的实利。国际组织和机构按照它的意图和规则建立和运作，一旦有违于它的意图，它可以退出使其难以有效运作，或置之不理，自行其事，如在科索沃战争中置联合国安理会于度外。这个帝国从诞生时就竖起了自由、民主、人权的旗帜，成为帝国的原则和帝国的精神。这套价值体系因其符合人类发展的潮流而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全球受着非自由、非民主、非人道困饶的人们对它顶礼膜拜，比前述政要们更盛。这也可使自由、民主、人权既成为帝国凝聚力的磁场，帝国全球行为合法性的根据，也可以成为加强帝国实力、与诸如中国等可能崛起的强手博弈的强有力的工具。帝国的这个软实力，令这个世界上无数专制政权及其首领汗颜。

　　这个帝国令人钦羡的还在于，它为全球提供着公共物品，包括（1）全球霸权和平和稳定的秩序。作为世界警察，维持着全球的秩序；作为调停者，协助解决全球各地的纠纷。Pax Americana ，不管如何看待，它终究是这个世界，这个处于无政府状态不时爆发战争的世界所需要的一种公共物品。（2）维护开放的国际贸易体系。由于新帝国的支撑，它对门户开放的执著和强调，世界上还维系着所谓的自由贸易体系。虽然这个体系问题重重，但若没有它的支撑，问题更多。（3）维护全球公共领域，诸如公海等。（4）向非发达国家提供经济援助。罗马帝国为本地提供过秩序，不列颠帝国保护过航海自由，中华帝国庀护过附庸国并给予经济援助，但没有一个帝国能够像美国那样提供如此多的公共物品。各国政要还不时企望去帝国寻租。这为帝国赢得体面，也赢得不少的尊敬，远胜于指责和骂声。

　　罗马帝国在缺失了强敌后，自身颓废起来，但在可预见的将来，这新帝国还不会到这样的地步，它依然强大，依然独一无二，依然无与伦比。

　　任何强大的帝国也总还有其软肋，有待寻找和发现。也要看它自己今后如何运作。

　　对这样一个帝国，既不用害怕，也无须献媚，更要承认其强大的合理性，这是它奋斗和拼搏的自然结果。

就中国而言，作为一个新兴大国，处在崛起的艰难征途中的大国，应该冷静理性地认识到这新帝国的力量，并有效地利用在它维持下的和平秩序和公共物品，发展壮大自己。在为自己的核心利益（诸如台湾问题）而博弈时，宜充分把握好时间和方式，力避折戟于羽毛未丰之时。这是在制订Grand strategy 应予充分考虑的。

　　 　　 上网日期 2002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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