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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宁: 原始野蛮的战争理论

恐怖份子的圣战与中国的超限战一样，调动人性中最恶劣的东西，拆除一切道德防线，牢记仇恨，不择手段，甚至牺牲自己，去消灭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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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一」事件在中国引起了人们的激烈讨论，其中两个话题备受关注，一个是发生在美国的令人发指的恐怖行径，一个是出产在中国的「超限战」理论。如果它们有甚么关联的话，那就是恐怖行径的「超限」程度出乎想象。这次恐怖袭击之所以得手，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恐怖份子的凶残超出了世人的意料，因而超出了世人对如此超限的

恶行的戒备。文明的社会是建立在对文明的脆弱信心基础之上的，如果这种信任和信心被毁灭，人类就只能像麻雀一样生活在担心与恐惧之中，每次低头觅食的时间不敢超过一秒。人类的文明是建立在由各种规则所设置的界限之内的。没有规则就没有文明，没有规则，就是同归野蛮。破坏了这些规则必然要付出更多的血的代价。在国家间如此，

在国家内是也是如此。文明社会之所以制定种种法律、实行有限政府，也正是为了防止回归野蛮。

■圣战与中国超限战理论极为相似恐怖份子以圣战的名义提出的超限战逻辑与中国人熟悉的逻辑何其相似：为了神圣的理想必须不择手段地消灭一切敌人，必须调动人性中最恶劣的东西：如仇恨、残忍；圣战不是请客吃饭，不能那样雅致，

不能自我设限。圣战是超限战，是消灭敌人的暴烈行动，为了「神圣的理想」，必须泯灭人性中最可贵的东西：如对生命的敬重，对他人的同情心和人的起码良知。忘掉仁慈，拆除一切道德防线，牢记仇恨，或是阶级仇恨，或是种族仇恨，对知识分子的仇恨，对商人的仇恨，对不同政见者或异教徒的仇恨。基于这样的政治逻辑，拉登公开扬言，他的毕生目标就是使用暴力手段，将所有的美国人赶出伊斯兰世界，不管他是穿制服的军人，还是布衣平民；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他是老人，还是儿童。他要杀一切美国人，和一切与这些美国人在一起的任何国家的人。国内也有人为恐怖袭击辩护说，世贸大楼里面的都是资本家，是剥削阶级，是富商，基督徒，死得活该。再说，马克思早就发誓要用武器的批判来灭掉这些人。

■圣战价值与文明价值体系完全颠倒

圣战式的超限战理论中所包含的价值体系与文明的价值体系是完全颠倒的。在超限战的价值体系中，生命的价值无足轻重；在文明价值体系中，生命的价值至高无上。不仅如此，超限战正是利用了文明如此敬重生命的特性，来作出那些残害生命的事情。恐怖份子超限战的另外一种直截了当的表述就是，无所顾忌地牺牲自己的生命，践踏他人的生命，想文明的人不敢想，做文明的人不敢为、不齿为的事情。超限战表面上是最先进的战争理论，其实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战争理论，充其量不过是墨索里尼的总体战的新翻版。

为恐怖行径和超限战辩护的人说超限的恐怖是弱者的有效武器。为了战胜强者，只能不择手段。规则是强者制定的，它只对强者有利；走投无路的弱者要想生存、要想取胜，不得不打破强者制定的强加于弱者头上的所谓规则。然而，这是错误的逻辑。战争规则决不是只对强国有利而对弱国不利的。在战争中，规则的确是强者制定的，但往往也是首先约束强者的。强国所掌握的战争手段总是多于弱国。不虐待、不杀害战俘的要求对弱国不公平吗？禁止使用生化武器对不发达的弱国不公平吗？如果强国弱国双方打仗都不讲规则，弱国只会更加遭殃。弱国由于弱，才格外需要规则的保护。

发动恐怖袭击的人和主张超限战的人都认为，超限战是打败敌人的最佳手段。在没有规则可以超越的时代也许是如此。但是，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提高和人类对文明的追求，靠恐怖袭击式的超限战来取胜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神风敢死队挽救不了日本帝国的失败，总体战带不来墨索里尼想要的胜利，闪电战战胜不了同盟国，现在超限的圣战也不能挽救那些恐怖主义者的失败。就算假如有一天超限的恐怖占了上风，那也是野蛮对文明的胜利，那才真是人类及其文明的悲哀！因为人孜孜以求的是通过对自身设置种种的限制来走向文明。靠文明的手段打不赢的战争，靠野蛮的手段会输得更快。否则，世界就不是今天的世界。如果超限战是致胜的不二法宝，超限战士们也不至于躲躲藏藏，以至失去了正面对决的勇气，甚至连承担责任的勇气也没有。相反，这次恐怖行径的结果是招致了人类有史以来对恐怖份子的最大规模的讨伐。

■给阿富汗难民最大援助的是美国主张超限战的人会辩护说，超限战的形式也许不体面，但是其目的是崇高的，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民族的生存。不过，不要以为那些恐怖份子是在为本族本国人民的幸福而奋斗。给阿富汗的穆斯林难民最大的援助的不是那些富庶的阿拉伯独裁者如萨达姆或富豪如拉登，而是美国，且数十年如一日。即使在对塔利班宣战之后，美国国会仍然通过决议继续救助阿富汗难民。美国人用每年上亿美元来救助穆斯林难民，他们穆斯林恐怖份子却用美国的民航客机撞击美国的世贸大楼来回报。人们怎么能认为以圣战名义的恐怖份子是为了本国或穆斯林兄弟们的福祉呢？况且，就算是目的正当也不能证明手段的正当。一旦手段不受限制，每个超限论者，就像法国大革命时期的革命家们一样，最

终会被送上用自己理论制成的断头台。超限的恐怖行径的结果只能是加速超限者的覆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