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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大历史的角度看中国的战略地位


故剑



网上前一段时间到处都是对南海撞机事件的评论,看得都有点烦了。最近又有李登辉获得美日签证的事,我也没有参与评论。在我看来,撞机事件并没有什么足以改变国际关系的大意义,李登辉更是中美日几大势力折冲樽俎当中的跳梁小丑而已。我个人一向就不怎么在意那些台独,藏独,疆独等等的,且听我慢慢道来。

作为个人,我不但坚决反对分裂,甚至还有点大汉族主义者和泛中华主义者。但我看几种独立势力有几个层次,角度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台独和其它几种独立的势力都是一样,是现代国际关系斗争的棋子而已。台独不用说是有美日为了遏制中国而支持的因素,但基于同样的原因,美国决不会支持台湾真正独立,(日本我可不好说),原因很简单,那也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这一点美国人和台湾方面从来都是心中有数的。藏独和疆独历史上是英国,俄国,中国大博奕的结果,国际关系学中”大博奕“这个词实际上由此而来,现代英国退出,又加进了美国,中亚前苏联国家和印度巴基斯坦,更加复杂了,大家都有自己的利益在里面,敌我很难分辨,象疆独,中美俄的利益都有一致之处,另一方面是巴基斯坦和土耳其,但中美俄的利益又有细微分别。


再高一个层次看现代国际关系,我认为实际上中美关系是循着历史发展轨迹的必然结果。总体上说,中国是一个陆权国家,利益是地区性的,正在向外扩展,美国是一个海权国家,利益是全球性的,势必有冲突,但历史上所有陆权国家和海权国家的冲突,很少正面冲撞,大多是通过代理人的间接冲突,最典型的是英法近3百年的历史(百年战争不算,因为那时英国还是陆权国家,英王在法国的合法领地甚至多过法王),和英法19世纪到20世纪初对俄国的干涉。陆权国家间接打击海权国家的海外利益,而海权国家在陆上通过代理人打击陆权国家。现在中美虽然是一个陆权一个海权,但以中国的实力,还无法在东亚以外的地区打击美国利益,而美国也找不到一个实力象18世纪的普鲁士或奥地利那样,足以在陆上抗衡中国的代理人(俄国是唯一有这个资格的,但俄国本身不会为美国所用),支持日本,台湾,印度,只能算小打小闹。所以从大历史的角度来看,就必然决定了中美在有利益冲突的条件下,还是以合作为主。

再论证一个命题:”世界需要一个警察“。世界是一极格局好,还是多极格局好?相信大多数网友都希望打破美国一极独大的格局,这也是我们的官方政策。但是如果我们把”好“定义为世界和平,稳定,发展,繁荣,而不仅仅是我们的祖国最强大,那其实是一极格局优于多极格局,因为他最稳定。看世界历史你会发现,不管东方西方,概莫能外。中国历史上什么时候周边最稳定?汉唐盛世打败了匈奴突厥以后,清朝康乾盛世也是。那都是我们一国独大,四夷宾服的时候,不但中华是繁荣的盛世,连周边附庸国也跟着发展。当这个地理区域中是多级格局的时候,如三国时,如宋代有宋辽西夏大理并存,那就战乱不断。道理很简单:谁也不服谁。

西方也是。综观欧洲历史,有两段比较和平的时期,西方历史有专门的名词,一段叫 Pax de Romana,罗马统治下的和平;一段叫 Pax de Britania,不列颠统治下的和平。这都是绝对的一极格局。道理很简单。谁最不希望动乱?既得利益者!不管是人际关系,阶级关系,还是国际关系概莫能外。近50年的历史其实也不例外,如果没有核武器的 ”超杀“ 能力,两极格局肯定会爆发战争,就象雅典和斯巴达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一样两败俱伤。就是有了核武器才保持了恐怖平衡,饶是如此,还有冷战,两强的代理人局部战争难道还少了吗?所以从和平稳定发展的角度说,历史证明了世界还是需要一个警察的。

但这里有一个基本的矛盾我们没法解决:现在这个警察不是我们中国,我们如果是管人的,那你我不会有什么怨言,顶多是”责任太重啦“,”太累啦“,这类甜蜜的烦恼。但现在我们是被管的!你我平日开车,骑车,都知道需要交通规则交通警,但交通警给我们开罚单的时候我们肯定恨死了,而且要命的是,这个叫美利坚的交通警执法并不怎么公正,而且常常是我们坚信自己没犯法,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还被侵犯了隐私权,偏偏还没有地方去投诉!这是我们中国人在国际秩序中的基本矛盾。究竟要不要这个世界警察,网友们可以有自己的个人判断,不存在对与错的问题。在此,我也只能从国际关系,战略,和历史的角度论证这个警察有时候是必要的。但作为中国人,我希望这个警察是我们。现在现实是我们在最近的将来作不了这个角色,那么这个世界警察的存在对我们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类的辩论题是太老生常谈了,可惜在这场辩论赛中不会有评判员。

我作为学战略学专业的(不好意思,是商务战略不是军事战略),不愿意卷入这种没有结果的价值判断,但想讨论一个更有兴趣的问题”如果中美俄在不发生冲突的前提下,美国的一极格局会不会被打破?” 我的答案是会的。建议对历史和战略问题有兴趣的网友可以找美国历史学家肯尼迪的“大国的兴衰” 来看看。当年在南开国经所作研究生的时候,所长熊老先生把这本书作我们科研方法论的教材。我认为这是本很耐读的书,比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好多了。西方世界强权的历史都是在帝国的顶峰时期出现泛国家利益化倾向,在越来越大的范围内,把原本不关紧要的事件都与国家利益和安全联系起来,而且有很多事,随着帝国利益的延伸,也确实便得切身相关。这样就会渐渐地超出本身资源的范围,承担过度的义务负担,最终导致衰落。外来的入侵,某一次决定性战役的胜败,其实只是加速这一宏观的必然过程而已。“大国的兴衰”讲的是近五百年的西班牙,法兰西,不列颠几个帝国,其实翻翻历史,马其顿,罗马,拜占廷,奥斯曼,各大帝国,直至西班牙,法兰西,不列颠,都是这样。中国历史也是如此,只不过由于地理封闭的原因,中原王朝的过度扩张有个极限,不太明显而已。但汉,唐,清 3朝最强盛的时代,对西域的控制也是时进时退,最终力不能逮而失去控制的。以我的看法,美国正处在这一曲线的上升段接近颠峰时期,已经有过度扩张的迹象,但不明显,应该还能称霸近百年,但最终的相对衰落是必然的。不过我承认这听起来对我们这一代人没有什么意义: 引用经济学大师凯恩斯的话说“在长期?--长期我们都死了!”

学经济学或管理学的人写文章最后都要写 “政策建议”,我想还是对可预见的将来说几句。基于以上陆权海权的历史分析,我不认为中美会在最近的将来发生大规模冲突(让有些渴望打一仗的网友扫兴了?),尤其不会因为台湾独立而冲突,台湾如果独立,第一个不答应的是中国,第二个就是美国。但是遏制中国是必然的。双方还是以合作为主,但外交斗争不可避免。中国也没有什么必要 “忍辱负重”,只要在承认美国全球霸主地位和全球利益的大前提下,该争的还是要争, 不用怕,打不起仗来,美国也不想打。但是要把握好一个度,那就是承认目前的国际秩序,承认我们毕竟还是要和平的。

另一个政策更为关键:那就是不要让大陆上出现一个足以威胁我们生存,而又可以被美国拉拢的新的陆权国家。不要忘了,海权国家对陆权国家的致命打击一向是通过陆上代理人完成的。放眼周边,只有两个半国家有这个资格:两个是俄国,印度,半个是日本。俄国是最危险的,只有它有能力灭亡中国,但它本身也是和中国一样的二流强权,不甘为美国所用,现在和中国还有相同的利益。但是小心,小心,毕竟只有他有资格从陆上灭亡中国! 印度虽是潜在的敌人,但由于地缘上和中国腹地隔着不可逾越的青藏高原,不可能对我构成致命威胁,但有可能对西藏新疆构成威胁。至于日本,只要中国强大,它不敢乱来,不足为患,所以只能算半个,但只要中国发生内乱,或者因为大规模对外战争而虚弱,它就是最危险的敌人,不要忘记历史,在日本强大的时候,它曾经认为朝鲜,满洲,台湾,都是它的生命线。从长远的国力来看,俄国和印度有侵略中国的 “实力”,但没有 “必要”;而日本是有 “必要” 而没有实力。

总之,我认为中美可以和平共处,虽然和平但不平静。但中国绝对有必要维护自己已经确立的陆上强权地位,不容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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