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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族精神再兴:记民族主义之善与恶

 

与伯林对谈

 

 

 

采访者:意大利《新见识》杂志主编加代尔斯(N.Gardels)

 

时间:1991年夏季

 

地点:意大利波多菲诺(Portofino)

 

 

 

 

 

  问:按《部落偶像》(Idols of the Tribe)的作者哈洛德·艾赛克斯(Harold lsaacs)所说,我们现在目睹各种民族的“猛暴大集合”(convulsive in gathering)。距此不远就有南斯拉夫的异族激战。苏联已经被民族主义复苏的各共和国扯得四分五裂。从柏林围墙倒下的瓦砾堆重建的新世界秩序,已有如巴别塔(《旧约·圣经》中之通天塔),因各方语言不通而永无建成的一天。民族主义是因何而起的?这大集台的风暴是怎么来的?

 

答:巴别塔本意在求集中一统,它是单座轰立的大建筑,直通天上,要大家只遵用—个语言。但是上帝可不喜欢这主意。

 

 

 

  据我所知,有—则极佳的希伯来文的祈祷文,是供人们在见着恶魔的时候诵念的:“感谢主我们的上帝使被造物有多样不同。”我们能看见苏联的巴别塔垮成废墟,只该感到庆幸,即便有些效果变得很险恶——我是指激烈的民族主义冲突而言。不过,这样的冲突也不是打这时候才开始有的。

 

 

 

  就近代而言,民族主义不是在复活,它根本就不曾死。种族偏见也不曾死。这些都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势的运动,许多社会结构都受到了影响。

 

 

 

  19世纪的重要思想家都没料到这—层。圣西门(Comte de Saint—Simon,1760—1825,法国哲学家兼社会科学家)预言的是。工业家和银行家将变得举足轻重。傅立叶(Francois Marie Charles Fourier,1772—1837、法国社会学家兼改革家)说过,假如能制造出不会破的玻璃,嵌装玻璃的人就要失业了。他说中了资本主义的矛盾。布尔克哈特(Karl Burchhardt,1773—1825,法籍德裔科学家)预测将出现军事与工业的集合体。马克思的预言,除了工业技术将使文化转型此一非凡的见识,其他大多没有实现。变化转型的诸多后果之中,包括大企业财团和阶级冲突出现。

 

 

 

  他们都认为,列强的帝国主义政权乃是19世纪的大问题。一旦这几个联合大企业——大英帝国、奥匈帝国、俄罗斯帝国——以及殖民主义都消灭了,踏在他们脚下的民族将可和平共存,并且藉生产创造来实现他们的目标。可惜他们都预测错了。

 

 

 

  19世纪的自由主义哲学思想家,虽然大都反对帝国主义者残酷剥削“黑神的大众”(dark masses),却没有一个认为黑种人、印度人、亚洲人可能有自己的政府、议会、军队。这些思想家都是完全以欧洲为中心的。

 

 

 

  这种心态,依我看来,是在1904年日俄战争的时候改变的。—个亚洲国家竞能打败欧洲强国,此一事实必然使许多印度人、非洲人等心中受了电击—般,激起反帝国主义、自强、民族独立等等意念。2)世纪的左冀运动若非与民族主义情感并行,在亚洲和非洲———如中南半岛、埃及、阿尔及利亚、叙利亚、伊拉克——未必能成功。

 

 

 

  无侵略性的民族主义是另当别论的。追溯其开端是极具影响力的18世纪德国诗人兼哲学家赫尔德(Jonathan Gottfried von Herder,1744—1803,狂飘运动先驱)。

 

 

 

  归属感几乎等于是赫尔德发明的。他认为,人既需要吃喝,需要安全感与行动自由,同样也需要归属某个群体。假如没有可归属的团体,人会觉得没有依靠、孤单、渺小、不快活。赫尔德 说,乡愁是最高贵的一种痛苦感。所谓有人性。就是到某一地方 能够有回到家的感党,会觉得是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

 

 

 

  按赫尔德所说,每—群体都有自己的Volksgeist(意即“民族 精神”),也就是一套习俗与生活方式,一种看事与行为的态度。 这些之所以有价值,纯粹只因为这是属这个群体所有。文化生 活整个是在这特定的流传不息的传统中形成,而这传统的来源 则仅限于群体成员的集体历史经验。

 

 

 

  因此,除非亲身经历过北海的暴风雨(如赫尔德在往英国的 旅途中经历的),不可能完全领会北欧的中古英雄传奇,赫尔德所说的毫无侵略性的民族概念,要点全在于文化自决。他否认 任何民族优于其他民族之说,并且指作此种宣示的人说的是假 话。赫尔德崇信民族文化之多样,认为不同的民族文化可以和 平共存。

 

 

 

  各个文化的价值是相等的,每个文化都该受到重视。在赫 尔德眼中。历史的恶根都是那些大征服者,如亚历山大大帝、凯 撒、查里曼,因为他们所到之处的当地文化都被消灭了。赫尔德 未能活着看见拿破仑胜战的深远影响。不过,拿破仑的战绩既 然动摇了神圣罗马帝国的根本,赫尔德倒也可以原谅拿氏的征 服行为了。赫尔德认为,唯有具独特性的事物才有真价值。所以,启蒙 时代法国有人主张所有文化皆具共通模式,他也反对此说。对他而言,世上几乎没有超越时间的真理,因为最重要的即是时间、地点、社会生活(即后世所谓的文明社会)。

 

 

 

  问:然而,赫尔德说的“民族精神”却变成了希特勒的德意志第三帝国。如今的塞尔维亚民族精神,又在和克罗埃西亚民族精神以及波士尼亚穆斯林生活方式作战。亚美尼亚入和阿塞拜疆人,老早就有民族精神之战。而格鲁吉亚人和俄罗斯人之间也有这种激情起伏,甚至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之间也对。

 

 

 

  文化自决的抱负怎会转变成为民族文义的侵略行为?

 

 

 

  答:我曾在别处写过。受伤的“民族精神”就像被弯下的树枝,因为是用强力硬压下的,一旦放开就会猛然反弹。民族主义是因为压抑紧绷造成伤口所致,至少西方的民族主义是这样发生的。看看东欧和前苏联,现在就像——个裂开的大伤口。受过多年压制侮辱之后,会产生激烈反弹,民族自尊迸发的时候,时常是专横中带着侵略性的。

 

 

 

  虽然我的说法会令德国历史学者觉得不入耳,我相信,17世纪德国人民族主义的兴起,法王路易十四应该负主要责任。欧洲其他国家——一—意大利、英国、西班牙、荷、比、卢——在艺术、思想、政军方面经历文艺复兴洗礼的当儿,德国在丟勒(Albrect Durer,1471—1528,德国画家)、格吕内瓦德(Mathias Grunewald,1470一1528,画家)、罗易士林(Johann Reuchlin,1455—1522,人文主义学者)的时代过去后,变成了一个落后地区(仅建筑艺术—方面例外)。德国人不免被法国人瞧不起,在法国人眼中是乡气的、单纯的、有点可笑的、只会喝啤酒的土包子,虽然能识字,却没有天份。

 

 

 

  起初,德国人自然会多方模仿法国人。到了后来,反作用终 究要出现。虔敬派的人士问:“我们为什么不做自己?为什么要 模仿外国人?法国人有气派的宫廷、时髦的沙龙、世故的神父、 军人、诗人、画家、空洞的光彩,那是他家的事,全是浮渣糟粕。 真正重要的事只有一件,就是人自己的灵魂对上帝的关系,是人 与真正有价值的事物的关系。而真正有价值的是属灵的,是内 在生命,是基督教的真理。”(译者注:虔敬派〔pietism〕为17世纪 德国路德教会兴起的教派,崇尚个人内在宗教经验,不重视外在 形式。)

 

 

 

  到了16世纪70年代,虔敬派民族主义的反挫运动巳然展 开、康德、赫尔德、哈曼(Johann Georg Hamann,1730—1788,宗 教学者)诸位东普鲁士大师,便是在这氛围下成长的。虔敬派的 立场是:“巴黎有的,我们并不需要,那都是没价值的。真正要 紧的只有内在的自由,灵魂的纯净。”这乃是冠冕堂皇的酸葡萄。

 

 

 

  民族主义的自信自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到了1720年, 托马修斯(Thoomasius)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学者胆敢在大学讲课 时舍拉丁文不用,用起本国语一一德语——来,这是很重要的起 步。此后,德国人自觉受辱———从拿破仑诸战役一直到订立凡 尔赛条约—一而导致的类似行动,也就无需再详述了。庞大的俄罗斯帝国势力当道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以及

 

 

 

   其他谙国的历史文化都被逼入不见天日之处。如今,各国都努 力要找回自己的过去。亚美尼亚与格鲁吉亚的文学在斯大林时 代遭到残害,却保存了下来。如伊萨其安(1sakiarl)、亚失维里 (Yasllvili)都是杰出的诗人,;帕斯捷尔纳克(Boris PasternElk, 1890—1。96(),苏联诗人,1958中获诺贝尔文学奖,代表作品《日瓦戈医生》)曾经译过瓦兹·沙维拉(Vaz Pshavela)和塔比佐 (丁abidze)的作品,十分精彩可读。1939年间、当时德国外交部 长里宾特洛甫(Ribbentrop)面见斯大林的时候,呈上一部12世纪格鲁吉亚史诗《披虎皮的武土》的德文译本(注:斯大林原籍格鲁吉亚)。但是,西方国家有谁知道后来格鲁吉亚有什么文学杰作呢?

 

 

 

  强力压制迟早会有反弹,压制不住的反弹。人们受够了强势国家、高傲阶级的欺凌,迟早会发出民族之义之问:“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他们?“他们凭什么——?”“我们该怎么力、?”“我们为什么不——?”

 

 

 

  问:这些被压弯而反弹回来的树枝,可能已经把意识形恋的世界秩序就此彻底推翻了。苏维埃体制爆炸,可能是启蒙运动的团结、共通、理性主义等理想的最终毁灭。那—套现在全部成为过去了。

 

 

 

  答:我认为的确如此。而俄罗斯也正是阐明“启蒙时代理念受到误解”的恰当所在。俄罗斯的那些推行西化的人,之所以景仰18世纪法国思想家,大多是因为这些法国人敢反抗教会、敢抵抗反动趋势,敢与命运相抗。伏尔泰和卢俊受到崇拜,是因为他们利用理性与自由权来对抗反动。

 

 

 

  但是,即便是急进如人文主义作家赫尔岑(A1exander Herzen、1812—70)——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一一也从不赞同孔多塞(Marquis de Condorcet,1743—94,法国哲学家)声称能知晓超越时间之真理。赫尔岑认为,假定进步持续不断的观念乃是一种幻想,他也反对新兴的偶像崇拜:即反对用活的生灵献上新祭坛,反对抽象慨念(如统一阶级、永远正确的党、历史的进步),反对为了未必能达致和谐圆满的未来而牺牲现在。

 

 

 

  在赫尔岑眼中,为抽象的团结与一统而奉献的行为都是大 有问题的。对他而言,英国就是英国、法国就是法国,俄国就是 俄国。各国间存在的差异,不可能也无需消除。生命的意义就 在生命本身。赫尔岑认为,赫尔德和18世纪意大利哲学家维科 (Giambattista Vico)也都认为,文化是不能以共同尺度评量的。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按他们的观点往下推,追求绝对和谐 或完美状态乃是一种谬误,而且往往是毁灭性的谬误。

 

 

 

  最崇信世界一统的人当然是马克思主义者,即列宁、托洛茨 基这些得意的胜利者,他们自认是(马克思修正更新后的)启蒙 时代思想家的信徒。

 

 

 

  如果要为共产主义的总括记录辩护——这是你我都没有意愿去做的,一定得用这个理由为依据:斯大林也许真的屠杀了四 千万人,却把民族主义压下来,不让族裔的巴别塔无法无天各自为政。不错,斯大林是把民族主义一—一以及其他一切主义—— 都埋葬了,但是他没有把它杀死,坟上的石头才滑开,它又爬了出来。

 

 

 

  问:赫尔德批评法国启蒙运动是横向的(horizonta),因为他主张每个文化都有其独一无二的特性。维科也反对启蒙运动从 纵向观点——或历史.观点——所见的共通性。您在书中说过,维科认为历史上的每个文化都是与其他文化没有共同尺度的。

 

 

 

  答:按启蒙运动的观念,不论哪个国家在哪个时代,人的价值观是完全相同的。赫尔德和维科都反对此说,对他们二人而 言,对我而言,文化的多元性是不能化约的。

 

 

 

  问:假使当初占上风的是维科和赫尔德,而不是法国启蒙思想家或黑格尔与马克思,假使各地方的本土灵魂不曾被普世一 统的灵魂覆盖,可以想橡20世纪会是多么不同的模样。我们可 能经历的是——个文化多元的世纪而不是极权统治的世纪。

 

 

 

  答:这种事怎可能发生?文化特征普遍共通的主张是18世 纪顶尖大国——法国——的信条,其他国家无不竞相仿效。

 

 

 

  自然科学兴起,连带其放诸世界皆准的定律、强调自然界是 一个有机体或机械体,以及其他学术领域也模仿科学方法,这些 也许影响思维更深。19世纪的科技爆发与经济发展,靠这些观 念助威,就把维科和赫尔德这种不在乎量而在乎质的思想潮流孤立出去了。

 

 

 

  那个时代的风气,在塔尔蒙(Jacob Talmon)一部作品中描 述得很清楚。这则故事叙述19世纪初期的两名捷克同校同学 谈话时说:“世界上会说捷克语的大概只剩下我们了,捷克语要消失了。以后恐怕整个中欧都要改用德语,可能连巴尔干半岛 也免不了。我们是本土文化的最后一批残存物。”

 

 

 

  不过,这种残存者如今在许多地方都是掌权的人物。

 

 

 

  间:什么样的政治体制可能适合这文化自决的新时代、同时 又能维护自由,也许还能遏止流血?

 

 

 

  答:文化自决而没有政治架构,这正是当前的问题,而且不只是东欧的问题。西班牙有巴斯克人(Basques)和加察罗尼亚 人(CatalZtns)的问题;英国有北爱尔兰;加拿大有魁北克;比利时 有东西法兰德斯省(Flanders);以色列有巴勒斯坦问题、等等。以前人作梦也想不到会有布列塔尼(Brittany)的民族主义运动 或是苏格兰民族党这种事。

 

 

 

  赫尔德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 是痛恨奥匈帝国用政治力量硬把合不来的成份并成—体。

 

 

 

  东欧人却似乎是真的彼此仇恨:罗马尼亚人恨匈牙利人,而匈牙利人多年来对捷克人憎恶之甚。布列塔尼人憎恨法国人的程度无与伦比,那种仇恨简直是恨之入骨,在西欧只有爱尔兰人的仇英可以相提并论。

 

 

 

  唯独在美国,许多族群保留了各自原有的文化,大家也都相安无事。美国的意大利人、波兰人、犹太人、韩国人都有他们自己的超级市场、书报,我听说他们还有各自的电视节目。

 

 

 

  问:或许是因为移民一旦离开故国,也把“民族精神”的激情成份留在故国了。不过美国学界已经刮起多元文化风、课程不着重普遍性,而是着重非普遍性。

 

 

 

  答:我晓得。例如黑人文化研究、墨西哥裔与拉丁美洲裔文 化研究等等。我想这也是美国多族裔并存社会中弱势的少数族 群久经厌抑后的反弹吧。赫尔德并不主张多族裔共融,他没有 敦促德国人去学荷兰文,也没有鼓励德国学生去研究额萄牙文 化。

 

 

 

  赫尔德不讲种族也不讲血统。他只谈乡土、语言、共同记 忆、习俗。他讲的中心要点,如—位蒙特尼哥罗的朋友曾刘我 说的,即是:寂寞不是因为没有别人共处,而是因为周围的人 都听不懂你讲的话;必须是属于同——社群的人,彼此能毫不费 力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沟通,才可能真正听得懂。 (译者注:蒙特尼哥罗(Montenegro),又名黑山,位于南斯拉 夫南部,原为独立王国、二次世界大战后成为南斯拉夫境内名 义上独立的一个共和邦。)

 

 

 

  赫尔德对当时维也纳发生的文化摩擦投以很不友善的眼光。挤满多种不同国籍者的窄小的维也纳,虽然造就了许多天才,这些天才却往往有严重的神经质倾向。随便举几个例子就足以证实了,如音乐家马勒、哲学家维持根斯坦、音乐家荀白克、小说家茨威格,以及心理分析学之诞生,都是在这个犹太人口占大半却特别缺乏保护的社会里。

 

 

 

  这么多彼此不怎么相容的文化——包括斯拉夫人、意大利人、日耳曼人、犹太人——严重冲突下,释出了大量的创造力。这时期的文化抒发,与早先的维也纳,莫扎特、海顿、舒伯持的维也纳所表现的,是很不—样的。

 

 

 

  间:特鲁多(Pierre Trudeall,加食大前总理)讨论魁北克分离主义者的时候,时常借用阿克顿男爵(Lord Acton,英国历史学家)的话。他认为,只要政治疆界和族裔疆界重叠了,沙文主义、恐外心理、种族偏见难免会妨害到自由。

 

 

 

  唯有联邦共和国里依宪法规定的权利———不分族裔背景人人具有平等的国民权——可以保护少数族群与个人。特鲁多曾引用阿克顿的话说:“国籍族籍之论,在历史上是往后退的—步。”

 

 

 

  答:阿克顿男爵是思想崇高的人物,我也同意他的看法。可是我们得承认,特鲁多尽管努力、魁北克人还是要独立I、如果总括来看,应该注意的是,中古时代虽然是王室和教会垄断大权,某些方面仍旧比骚动不安的19世纪文朗些。比起我们这糟糕 的20世纪——暴力和沙文主义横行,终至发失灭族屠杀和斯大 林的灭除异己屠杀,中古世纪也是较为文明的。

 

 

 

  中古时代当然也有族裔间的球擦,也发生过迫害犹太人和 异端的事,却没有后来的这种民族主义。那时候的战争是王朝 夺权之争,那时候有统—的教会和通用的拉丁文。我们不必追怀过去,但也不必就此不再相信世界可能成为一件多彩的外衣、其中每个文化相互容忍,各自展现其鲜明的特色。

 

 

 

  问:这件外衣要用什么共同的底线来织呢?在每个文化行星独立存在的宇宙中,大家各走各的轨道,防止这些行星互撞的太阳又在哪儿呢?

 

 

 

  答:定—个“中心”的观念会再度导致文化帝国主义。